“切什么?不用。”李广宁却是一笑,“你直接把箭头拔出去吧——反正你又看不见,也不是什么大夫。就算你用了小刀,最后伤势也不一定比直接拔掉轻多少。说不定,还更糟糕。我看你还准备了半天,我都替你累得慌——何必白费力气?你就直接拔出去吧!”
“宁公子,你!”
杜玉章带着怒意,就要将手抽出去。李广宁却笑出声来,一把握住他手掌,用力压在自己肩上。
“我知道若是用刀子,切口小些,愈合也快些。而且刀子能够用火灼烧,不容易发疮,比箭头硬生生拔出来要好的多了。但我说的也没错啊,你想想,你看不到,手底下能有多少准头?你还要动火,我也不放心。再烫到你,就得不偿失了。没事的,你快拔吧。”
“宁公子,你说的确实有道理。”
杜玉章声音恨恨,
“只是为何我听了,却觉得如此叫人生气?”
说着,杜玉章再次用力,却依旧没能从李广宁掌中抽出去,只能恼怒在他掌心里掐了一下。李广宁笑着哎哟一声,之后就觉得背后一阵剧痛——杜玉章真的直接,将他背后的箭头拔了出去!
“嘶……”
李广宁能感觉到,已经有些发疮的伤口再次被豁开一道口子,血流涌了出来,顺着脊梁往下淌。杜玉章似乎也有点慌神,再次往外抽手——这次,李广宁没有再拦着他。
他静静趴在地上,感觉杜玉章手忙脚乱地用软布擦血,又将金疮药大把大把往伤口撒。等到终于勉强止了血,杜玉章双手沾染得全是脏血,连脸上都溅上好几滴。
“宁公子……”杜玉章眉头紧皱,“你感觉如何?血止住了吗?”
“止住了。”
李广宁伸出手,将他脸上血滴擦掉。
“已经很好了,都不算疼。你别担心。你去一边休息一下,将手上的血洗掉。等一会,就可以喝粥了。”
杜玉章搓了搓双手,闻到一股血腥。他点点头,往门外而去。李广宁看着他的背影,目光沉沉。
——若能准确地在伤口划开创口,取出箭头,风险比硬生生从肉里拔出箭头要小很多。现在缺医少药,每一份风险,却都是要李广宁拿性命去冒险的。
——杜玉章却听他的话,直接下手拔了出去。这说明,他真的看不见。不然,再怎么不愿相认,他也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李广宁趴在地上,心里无比沉重。这几日患难与共,生死之前,一切其他事情好像都不再重要。他几乎忘记了,他面前还有这样一个心腹大患……
第4章 -3
……
之后几日,便是修生养息。两个人这次都累得不清,所幸这里食物充足,药材齐备。李广宁喝了那么多汤药,又敷了金疮药,成日都昏昏欲睡,过了两三天才自如行走。
杜玉章虽然没受伤,可他身子本来就弱。当初是一股韧劲支撑他走到最后。现在松懈下来,李广宁都到处溜达了,他还每日仄仄,看着疲累不堪似的。
李广宁从屋外转回来,怀里捧着四五个红果子。他洗干净了,献宝一样将最大最红的递给了杜玉章。
“玉章,你张嘴。”
“张……?”
杜玉章才张口说了一句,那红果子就被塞进杜玉章口中。他顺势一咬,酸甜汁液灌入口中。
李广宁满意地伸手,把杜玉章唇边漏出的一点汁液抹去了。然后将指头点在自己口中——酸中带着一点甜,味道真好。
仗着杜玉章看不到,他那双眼睛一边肆无忌惮地盯着杜玉章,好像想把对方也当成果子吃下肚去;另一边,却像没事人一样,如常与他聊着天。
“说起来,这草原上没什么别的好东西,这种红果倒是别有风味。等我回去了大燕,也叫人移栽些到院子里。玉章要是想吃,随时都能来吃。”
“……”
——这里到处都是这种果子,何必千里迢迢去宁公子的宅院中吃?这话里深意,还是想带他去大燕?
杜玉章笑着摇摇头,换了话题。
“这种果子,是我一位好友十分喜欢的。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自己的信燕本来是送给苏汝成的,回信却不是他手书。当时没有在意,但经过埋伏后再想起来,说不定根本没送到他手里吧。
苏汝成之前草原深处猎杀狼王,也不知可曾平安归来?若是知道自己失踪了,还不一定怎么大发雷霆。现在这里消息不通,还不知该如何联系。
想到这里,他微微叹了口气。
“玉章,你在想谁?”
李广宁声音低沉,
“对面是我在跟你说话。你不好好与我说话,却在走神?去想什么人了?”
“宁公子,你真是……”
杜玉章哑然失笑,
“你果然是个富贵出身,这样霸道。管天管地的,连旁人脑子里的事情都要管。”
“旁人脑子里的事,我当然没兴趣管。”
李广宁将那果子放在嘴里,用力咬了一口,发出“咔嚓”脆响。
——可你是我的人……你心里若敢想别人,我难道不管?
“其实我也没想什么别的,是想起了我那个朋友而已。”
杜玉章浑然不觉对面那人,已经是醋海生波。他笑着说,“我那朋友最喜欢这果子。他曾经对我说,这东西成熟了,就知道是夏日来了。草原上人都喜欢夏日,水草丰美,牛羊膘肥体壮。这是草原上最好的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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