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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是三年过去了。大燕的朝堂上,李广宁的身边,其实也早就是一代新人换旧人。
    这一瞬,杜玉章有些恍惚。他从没有这样真切地感受到,时间将他与李广宁推着向前走了多远,又曾分隔了多久。
    “……还不让开?”
    一声带着怒火的低斥,叫杜玉章一个激灵。他回过神,才看到李广宁所坐那辆马车已经逼近自己面前,车夫挥着鞭子,对自己怒目而视。
    “再不让开,就抽你了!一点眼力见也没有?你可知这马车上坐的是谁?快让开!”
    车夫被阻了前路,神情极为不耐。手中鞭子高高扬起,示威般甩在地上,清脆地一声响。尘土四溅,扬了杜玉章一脸。
    “咳咳……”
    一边咳嗽,杜玉章一边向后退了几步。今日不知怎么了,他从进了这将军府就处处不对劲。呆头呆脑,竟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恐怕看在旁人眼里,就像是个笨拙的蠢货吧。
    就在他的茫然中,马车开始向前。三辆马车,一辆接一辆地从他眼前经过。他盯着最前面那辆,一直到它出了将军府大门。车帘一直遮得严严实实,晃都没晃一下。
    反而是最后面的一辆突然停了下来。
    车帘一掀,韩渊的脸露了出来。
    “等什么呢?上车啊。”
    ……
    杜玉章失了魂般坐在韩渊身边,就连韩渊往他手里塞了一个茶杯,他都没有察觉。直到马车一个颠簸,茶水溅到手背上,他才受惊地低头看了看。
    “怎么,魂儿丢了?”
    韩渊斜着眼睛瞥他,
    “和陛下怄气呢?”
    “……”
    “那天集市上的事,若是你要怪,就来怪我。萨满祭祀的主意是我出的,就连那个假祭司也是我找的。你要气不过,就跟我绝交个一年半载的——可别再折腾陛下了。没意思。”
    “……”
    “陛下昨天,跟失了魂一样。王总管连夜来找我,我去看了一眼,陛下没见我。我还以为他要颓丧个几日,结果陛下今早上一早就堵在我和白皎然房门前,说今日与西蛮的和谈,他要亲自去。”
    韩渊喝了一口热茶,
    “……我还以为他是想去找你。”
    “是啊,今日是最后的谈判了。”杜玉章愣愣地说,“西蛮那边也在准备了。这几日我没有帮他们整理文书……也不知他们准备得如何。”
    “杜玉章,你还真把自己当成西蛮人了?”
    韩渊几乎被他气笑了,
    “他西蛮文书准备得充不充分,管你什么事?你怎么不来替我们大燕筹备呢?”
    “……大燕有白大人。”
    “白大人怎么了?白大人就活该累死吗?杜玉章,你有没有良心——当年他可是挺心疼你的,天天陪你办公到半夜三更。怎么到他主政,你就忍心让他自己挨累?你可知这次案牍文书就垒起半人多高,人坐在书案后面都看不到!”
    韩渊义愤填膺,咣当拍了桌案。车子又颠簸,茶壶盖一下子震了出来。韩渊眼疾手快,又将它一把接住。
    “对不住。”
    “算啦,不跟你计较。”
    韩渊将茶壶盖放了回去,似笑非笑地来了一句,
    “反正挨累的也不是白皎然。”
    “啊?不是白大人?那……”
    “之前为了你和陛下,老子受了伤,差点死在平谷关外。”
    韩渊话说一半,突然扯开领子,精壮的肩膀露出一半。一道深深的箭疤钉在锁骨处,皮肉猩红狰狞。
    “看到没有?你和陛下欠了我半条命。”
    “……”
    “后来白皎然一直在照顾我。这十天来,不眠不休案牍操劳的,不是他。”
    杜玉章抬起眼帘。他心中突然一动,脱口而出,
    “是陛下?”
    “嗯啊,是陛下。”
    “……”
    “所以你什么时候回来,去辅佐陛下?”
    “……白大人文思敏捷,足以胜任。”
    “别再打白皎然的主意。老子回来了,舍不得他那么累。这他妈是人干的活吗?十天功夫,活生生把人熬瘦一圈。白皎然不能干——老子心疼啊。”
    韩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仰头喝了个干净。明明是清淡茶汤,倒被他喝出了烈酒的气势。
    “……所以,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也心疼心疼你的陛下?”
    “陛下……是九五之尊。一言九鼎,身边能人无数。他高居天子之位,若是他需要,有的是人去辅佐他。韩大人这话说得太过偏颇,陛下何至于这样孤立无援?让我觉得,你就是想逼我心生愧疚。”
    “哈,我逼你愧疚?杜玉章,三年不见,长进不小,都学会不讲理了。这话说得好,有我老韩不要脸的风范。”
    韩渊笑着摇头,手中茶杯咣当撞上了杜玉章手里那只,
    “来,喝一个,敬杜大人的脸皮。”
    “韩大人,你就别拿我开心了。”
    “我没拿你开心。杜大人,你自己心里清楚,愧疚和心疼是不一样的,对吧?”
    “……”
    “何况,就算真是愧疚,也断没有我逼一逼你,就能叫你心中不舒坦的道理。你心里究竟为什么难受,你该比我更清楚。陛下其实也可以让旁人代笔——不,准确地说,陛下就该将这种事交给旁人去做。堂堂大燕天子,朝堂上养那么多文官武官,难道都是吃白饭的?你说他为什么非要事必躬亲?是为了叫你愧疚,叫你心疼?可是看你的样子,昨日陛下去找你时候,并没有对你说过他这十天是怎样劳心劳力,为了这次边关谈判熬尽心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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