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玉章惊得睁大眼睛,想要开口说话,却被韩渊捂住了嘴。
韩渊一边大呼小叫,一边却带着笑,在唇边比了个“嘘”的手势。
“……你可悠着点,想好了再说话。我这可是欺君。”
“什么?你……”
“这可都是为了你,杜玉章。你等会可别坑我啊!我不比你,你欺君是情趣,我欺君可是死罪。”
“……”
杜玉章无话可说。也没机会让他多说。因为韩渊话音才落,前面滚滚车轮声已经停下来了。
西蛮的草原啊它那么绿之十三
“陛下,怎么了?”
“别挡路!”
李广宁从前方传来。他声音低沉,似乎有些不悦。但他的脚步却很快。下一句话响起时,他已经在韩渊的马车外了。
“开门。”
车帘挑起的瞬间,杜玉章被韩渊按着肩膀跪在了地上。他下意识地伸手撑地,掌心中碎瓷又扎入半寸,疼得他一个寒颤,喉间低吟出声。
“陛下?您怎么来了?”
韩渊演技一流。他声音里满是惊讶,似乎当真没想到李广宁会出现似的。他慌慌张张地起身,又将杜玉章从地上拽起来,
“杜大人方才不小心弄碎了杯子,这马车又颠簸。见了血,我才着急找大夫……却惊了圣驾,真是死罪!”
说罢,他将杜玉章从地上搀扶起来。看到杜玉章眉毛蹙着,脸色那样难看,他心里还暗笑一声——果然是三年不见,老杜也学坏了啊。方才那样惊讶的样子,结果这装模作样起来,怎么比我还夸张?怎么,生怕陛下不肯心软?
可等到他将杜玉章掌心翻过来时,他是结结实实吃了一惊。
怎么伤口竟然这么深?那碎瓷片几乎全部压进掌心,血流汩汩,顺着手腕往下淌。看这样子,要是再深些许,就该将手掌整个扎透了!
“杜大人!”
韩渊这下是真的有些急了,
“怎么伤得这么重?真是……徐将军!大夫还没找来吗?”
“回韩大人,随队没有大夫,回去找又太远了!前面就是和谈会场,时间也快到了……陛下,不如我派人送这位杜先生回去疗伤,大队人马接着向前?”
李广宁瞥了杜玉章一眼,眉头锁起,有些犹豫。杜玉章却已经开口,
“不必了。我跟着一起去会场。”
“可是,你的伤……”
“不是什么大事,暂且包扎一下就是。若我没有料错,到了那边,我能找到人帮我医治。”
——能找到人医治?
——那边草原一片,周围数里没有人烟。临时搭了几顶大帐篷,双方人马都在里面起居,是为了肃清周围环境,好叫两边的机密与利益交换不要被外人刺探了去。
——所以去了那边,能有什么大夫?大燕队里没有,就只能从西蛮那边找了!
李广宁目光晦暗,下巴绷紧。他一言未发,转身离开了马车。
“陛下!”
杜玉章突然开口,李广宁顿住脚步。他没有回头,就站在原地。
“我能坐您的马车吗?”
“大胆!你是什么人?竟然觊觎陛下圣驾……”
又是那个太监尖声尖气骂起来。直到李广宁开了口,
“刘昂。”
“是,奴才在!”
“去取几个软垫,放在马车里。要厚实一点的。”
“奴才遵旨!”
“还有,明天起,你不要跟着朕了。”
“啊?”
刘昂一脸哭丧,似乎怎么也想不出来,自己这几日趁着王礼那老家伙抱病,辛苦爬到了陛下脚边。明明每日都挖空心思讨陛下欢心,怎么最后还落得个被赶走的下场?
韩渊在一边看着,唇边带笑,心里想——这么没眼力见的太监,一天里触了陛下两次逆鳞。竟然敢赶这位爷心尖子上的人走,也不看看自己几个脑袋?
若是陛下不心疼,能听了一声杜玉章有恙,连派个人来看看都等不及,立刻下了车亲自过来?若是陛下不在意,杜玉章一张嘴喊了声“陛下”,陛下能立刻乖乖站定,听他讲话?
就这等眼力,这种智商,还想要接王礼的班?
不过话说起来,陛下脾气当真好了不少啊。若是三年前,这种货色,只怕早就拖下去乱棍打死了!
……
李广宁在前面走,杜玉章就跟在他身后,一直到了马车门前。
他发现,李广宁今日所坐的马车,与平时那种不一样。平日里都是高头大马,高门大厢,端的是皇家气派。今日这辆,却低矮许多,里面空间却很宽敞。
淮何替李广宁掀开车帘。杜玉章发现,里面也没设座位,而是一条软毛垫从头铺到尾。车厢里软垫不少,还有一个小小桌案。上面一方香炉,安神香徐徐燃烧着,散发缥缈香气。
——想来,是陛下头疼得厉害。所以不耐久坐,特意备了这种能够躺着休息的马车。那安神香,恐怕也是同样的用途吧。
杜玉章静待片刻。李广宁站在门口,却没有动。
“陛下……”
杜玉章声音有些虚。他想,不会是李广宁突然改了主意,又不愿与他同乘了吧?
李广宁四处望望,目光最后定在了淮何身上。他问道,
“你们平日受伤,是谁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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