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眼窗外:“如今除夕将至,万家团圆,锦衣卫也是要休息的,本案事实已清,指挥使不若就此先行结案,郑弘方一事,有不清楚的地方,之后再慢慢查,或者,移交给京兆尹,岂不大家都方便?”
申姜宛如打通任督二脉,拳砸掌心,那叫一个头脑清明:“对啊,我们从头到尾要找的都是鲁王世子!他死了,我们要查的也是他的案子,跟郑弘方有什么关系!”
他还转头看向叶白汀:“少爷,郑弘方这个案子,肯定不是燕柔蔓干的吧?”
叶白汀摇了摇头:“证据不足,逻辑链上说不通,且杀人方式不同。”
虽然都中了毒,但燕柔蔓的性格偏激,当年如果起意要杀郑弘方,形式风格上也会有自己的色彩,而且她短短时间就连杀三人,已经是豁了出去,如果当年就起了这份偏激,那她杀的人不可能只这三个,可按着这个案子查了这么久,申姜不是没跑过京兆尹或刑部,有这种特点的案子,只有这一份。
申姜:“行了我明白了,这事我来办,是接着查还是甩锅移交,所有收尾的事,我负责!”
叶白汀:……
你当着屋子里这么多人,说‘甩锅’,合适么?
申姜立刻领悟,肃正表情:“我们锦衣卫办案,要讲流程,讲证据,所有手续都得合法合理,什么甩锅,不存在这回事!只是不关我们的事,我们也不能硬管,对吧?万一京兆尹过来找我们哭,这大过年的,咱们总得给个面子不是?”
他小心翼翼看向仇疑青,等待指挥使的指示。
仇疑青却并不似他这般犹豫,面色沉肃一如既往:“无规矩不成方圆,无五音难正六律。北镇抚司上承天子旨意,自来按规矩办事,是我之责,粉身碎骨,不退一步,非我之责,亦不敢雷池一步,坏了朝廷法纪。京畿小案,非我管辖,依律移交,然则此命案乃锦衣卫断案寻踪发现,北镇抚司有问询之权——”
“容凝雨,现无确凿证据证明你就是杀害郑弘方的凶手,北镇抚司无权关押,然你之嫌疑甚大,此后需配合京兆尹侦查破案,但有所请,不可推诿,但有所问,不可谎骗,案子一日未结,你便一日不可离京,如若有潜逃行为,便是自陈罪责,我北镇抚司有权拿你归案,你可心服?”
容凝雨闭眸叩头,额头贴在地面:“民女心服。”
燕柔蔓眼底蓄泪,推了凝雨起来,自己转身,冲着马香兰磕了个头。
马香兰立刻避开,语气生硬:“用不着,我也不是在帮她,就是实话实说,不想北镇抚司诸位大人难办,”她看也没看容凝雨一眼,“她要是想来跟我抢女儿,我还是会跟她拼命的!”
容凝雨眼角微红:“小薇……永远都是你女儿,你养她育她,教她明事理,知分寸,一腔感情全给了她,别人家亲娘也难做到,我但凡有点良心,都不会生这种念头。”
马香兰垂着眼,没说话。
她知道容凝雨很聪明,又不乏手腕,真正想做什么事的时候,一定能成功,容凝雨前些年也的确没有试图找她,或寻小薇,她不信哪个当娘的不思念孩子,不想和孩子靠近,容凝雨只是耐得住,忍的住,最多在某些场合看到,偷偷看一眼,她真的从未想过跟她抢孩子。
近两三年突然走得近了些,也是女儿不知何故,迷上了话本子,还爱编故事,甚至偷偷落了笔名,悄悄在书局里写,她不觉得这是不务正业,女孩子怎么了,她花钱培养女儿读书认字,是让她学道理,学处世,不是禁锢她的,感兴趣就感兴趣,想学就学想写就写,只要不杀人放火走歪路,她都支持,可她在这方面给不了女儿任何建议,偏容凝雨在这方面见多识广,也颇有几分才学,会品评,小薇一认识她,可不就走近了?
况且人家是母女,本就有亲缘……
马香兰不是没吃过醋,泛过酸,但不管容凝雨还是女儿,都给足了她安全感,女儿从未想过离开过她,就像交了个新朋友,和朱玥那个小丫头一样,很聊得来,有共同话题,偶尔想聚一聚,只是这个新朋友年纪大了些。
女儿有自己的空间,可以兼顾很多事,她自己也是,几个人的相处模式慢慢发生变化,在融合,在变好,她非常确定一件事,女儿永远不会离开她,她在女儿心里永远是最依恋,最看重,最重要的那个人。
这个,就够了。
容凝雨也从没把那些控制人的手段用在小薇身上,从不主动接近,也不会在外约见,一切以女儿意志为先,距离感保持的非常好。
马香兰相信容凝雨对女儿有一腔母爱,她似乎在尽一切努力,不愿女儿烦恼,不希望女儿必须承受痛苦,在两个母亲之间做选择取舍……真正做人娘亲的,都是这样,舍不得孩子有一点委屈,一点苦恼。
说起来,好像每次任性的都是她这个养母,偶尔会酸一酸,难过难过,容凝雨和女儿其实都在将就她……
想着,马香兰鼻子就有些酸,眼眶微热,这么多年,她也终是,有了家人。
她也在被别人爱着。
她哼了一声,淡淡看了容凝雨一眼:“今年家里晦气,死了男人,我瞧着你运气也不怎么好,谁都别嫌弃谁,除夕若无事,到家里来来守岁吧。”
容凝雨怔住,似乎完全没意料到这份邀请,眼眶顿时盈满泪水,控制的太用力,以至于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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