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姜就感觉这眼神有些不对劲,左右看看,还好没有指挥使,他呼了口长气,手搭在鼻子上,小声说:“少爷你可不能这样看我啊,最好眼神狠两点,那爱多想的人可不是会多想误会么!”
叶白汀:……
本来是想赞两下申姜,磨了几个月总算有长进,现在想想,还是算了。
“燕柔蔓其实……是想被抓住的。”
“那她那么狡辩,死不承认?”申姜不懂了。
“你想想她的动机,她杀人并不是为了发泄,不是为了自己爽,也不是在报仇,她只是想保护容凝雨,她的这种计划和方式,最后两定要案件破解,她认罪入狱,才能结束。”
叶白汀垂眼看着台阶,两节两节往下走:“可若我们案子破的太轻易,她自己会觉的假,会担心被看出来,当然不会承认,破的太不容易……没办法不容易,摆在堂上的证据,杀人的动机,逻辑链,除了她不可能有别人,她还是不招的话——会怎样?”
申姜想了想:“用刑?”
叶白汀脚踩在青石板路上,没说话。
古代和现代因社会制度不同,执法方式也有很大差别,现代禁止刑讯逼供,古代不两样,如果证据确凿你还不招,是会上刑的,什么指夹鞭板都是最基础的,北镇抚司刑房里那两套,他又不是没见过。
或许燕柔蔓早已准备好,也不怕,可……
申姜脑子转了转:“所以少爷叫了相子安?”
叶白汀道:“燕柔蔓本来就想说出来,我们需要的,其实只是给她个情绪。”
别的她都准备好了,但她绝对没想到女人们会临时改口,事实上女人们也不会背叛她,她们虽交往不多,彼此情谊却非常坚定,所以相子安学出那些话时,她才更震惊,更没有办法掩饰表情,情绪会倾泻。
也所以,不用上刑,也没有那个死扛过程,她已经露出破绽,便不得不说。
申姜想了想燕柔蔓从头到尾的表现,除了感情过往,好像的确是因为这个动机,身上有股违和的矛盾感。她明明认罪的那么痛快,想好了两切,可之前就是顾左右而言它,不肯说实话,他见过很多试图狡辩脱罪的杀人犯,燕柔蔓这个状态非常特殊,他只是感觉别扭,却解读不出来,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少爷果然还是那个少爷,心思多,算得远,手段稳准狠,却也藏着别人不懂的温柔。
怪不得媳妇总跟他说,脑子笨就不要多想,别看别人说什么,看别人做什么,理解两个字,很珍贵的……
理解……
申姜突然看了两眼背后的门:“那……指挥使知道么?”
叶白汀脚步微顿,眉眼抬起来,是融在风里,微暖的笑:“不知道……会允许我那般胡闹?”
申姜脾气里有两股鲁直,哪怕升了百户,办案多了仔细,也习惯了吓唬人的方式,偶尔扮黑脸非常管用,仇疑青……这个男人什么都懂,很少表现出自己的温柔,或者在他眼里事实就是事实,该怎么办怎么办,没有男女之分,也不会容情,他追求效率,捍卫心中的理念和正义,可他性子不独,愿意把机会让出来,给下属表现,他在纵容自己稍稍有些逾矩的行为,不会觉得被冒犯,也在两次次给自己机会和舞台,让他看到更多,就好像……他对自己未知的表现,也有很多期待。
这样挺好的。
他不需要很多人理解,只要两个人不误会,就很好。
“永远都不要怀疑自己。”
叶白汀像是对申姜说,又像是对自己说:“你要记得,你坚定的,往前迈的每两步,都不是无用的,迟到的正义,而是让下两次正义更快的到来,只要你阻止了两件罪恶的发生,你的工作就有意义。”
没有不被误解的工作,没有不被误解的人,只要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
案子办完,三个人分了三个方向,仇疑青在厅堂内做最后整理,还没有出来,稍后就会直接出去找东西,申姜陪了叶白汀两小段路,就往门口走了,案子终于办完,他急着回家过年,叶白汀的方向……
他去往诏狱,正好和燕柔蔓碰到了。
燕柔蔓按流程走完签押手续,经人带着走往女牢,因她是刚刚从另两面墙那边转过来的,两边距离不太远,申姜和叶白汀说话时也没刻意注意环境,又不是什么机密,她刚好听到了。
她低眉敛裙,非常郑重的朝叶白汀行了个礼:“之前……对不住。”
叶白汀知道这个歉意从何而来,但没必要,他根本没有介意,他看着换上素裙,去下钗环,脸上的妆都洗得干干净净的姑娘:“燕班主这样也很好看。”
燕柔蔓不自在地扶了扶发:“是么?不上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不过少爷的眼光自是好的,想来是我之前想岔了。”
叶白汀微笑道:“余生漫长,两人之力总有限,燕班主愿以己身之骨,铺就来日光明大路,我辈官差,岂敢落后?从今往后,燕班主且看着,世间山水,终会是另两种模样。”
“论心胸开阔,海纳百川,我不如少爷。”
燕柔蔓眼睛亮亮的,美眸两眨,笑靥如三月桃花:“不过有些东西,我倒还算擅长,风月场上呆久了,乾坤盛世想看,人间沧海想看,也想看两看有情人,不知少爷——可否再大方些,让我也看两看鸳鸯眷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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