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元忠也道:“本官之前一直在楼上,张榜之时也未离开,只是走到了窗边,留意观察。大考结果与本官政绩息息相关,本官所有心神皆在此处,无暇它顾,并不知身后众人何时离开,都去了哪里,这也不知章佑动向,又因何发生了这种意外。”
仇疑青:“耿大人一直在楼上?”
“是,”耿元忠颌首,“并未看到意外发生,也未听到异样声响,直到楼下街道发出尖叫,觉事有不对,才匆匆下楼来,见到了现场……及指挥使。”
仇疑青视线转向在场的其他人——
胡安居眉目沉肃,一脸叹息:“下官刚才一直在同人看榜,并未察觉它事。”
贺一鸣感觉仇疑青视线并不友好,态度自也友好不到哪里去:“章公子此前对我诸多意见,言语挑衅,所有人都看到了,我自不可能愿意同他一处,早早就离开了。”
仇疑青:“你方才在何处?”
“和这位小兄弟一样,方便,”贺一鸣指了指茶楼伙计,“我下楼比所有人都早,离开时高大人都还在楼上,之后便是前方张榜,所有人都在凑热闹,我便也没有上楼,一直都在楼下,他章佑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为什么想不开跳了楼,我悉数不知。”
高峻想了想,道:“这一点下官可作证,的确在下官下楼之前,贺大人就离开了,直到此刻,再未见过。”
叶白汀心中有数,短暂的和仇疑青碰了下眼神。
所以仍然是,每个人的时间都是独立存在的,在街上放榜,最热闹最嘈杂的时候,所有案件相关人都有自己单独的时间段,连于联海都在申姜眼皮子底下消失了一会儿……
明确的不在场证明,估计得对现场茶楼及四周做一个深入的走访问供,才能获知。
“启禀指挥使——”
上楼寻找线索的锦衣卫下来了一个,朝仇疑青拱手行礼:“楼顶墙砖有明显脚印,滑痕清晰,疑似死者坠楼地点,现场已经隔离清晰,准备勘验工作!”
叶白汀这边也已经戴上手套,走到尸体面前,准备现场初检。
仇疑青挥手叫手下回去继续:“立刻进行勘验,本使稍后亲至。”
“是!”
仇疑青就站在原地,不仅自己看着叶白汀验尸,还没让现场的案件相关人离开,让他们一起看这个验尸过程,并留意他们的神情变化,外在表现。
叶白汀此刻注意力集中,专注地上的尸体——
“死者肩骨着地,碎裂明显,局部皮肤擦伤严重,骨节挫裂,耳有出血……该是内脏破裂严重。”
“手臂粉碎性骨折,双手甚至来不及撤出,压在身体下,死者仍然有一个下意识‘以手撑地’的支撑动作,但这样的高度速度已经来不及,身体骨节广泛性损伤,瞬间内脏出血,死者死因明显,乃是高处坠落而亡。”
简单来说,就是摔死的。
但死者的表情有些奇怪……
因是俯卧,半张脸几乎全部摔坏,叶白汀能看到的有限,可就这有限的表情,他也能解读出来,死者死前有非常丰富的情绪表达,类似愤怒,恐惧……
“……死者指甲完好,无发绀青紫,无毒理现象,他摔下来的时候应该有意识……右脚的鞋子歪了,可能是大力擦蹭到某处所致。”
“这不就是踩偏了,不小心掉了下来?”
高峻听完叶白汀的话,若有所思:“会不会是这次恩科榜上无名,心里受不了了?毕竟之前章公子那般自信,言之凿凿,还说庆祝酒席都摆好了,遇此噩耗,难免心中难过。”
耿元忠似乎到现在才回过神来:“所以我这表侄……并非外人蓄意谋杀,只是自己不小心?”
高峻叹了口气,拱拱手:“大人节哀,看起来好像的确如此,这个歪了的鞋子……实在太明显了。”
仇疑青没理会二人的话,只是看着验完尸身,站起来的小仵作:“可有什么想法?”
“鞋子歪了,看起来的确很像意外,但……他为什么没有叫?”
叶白汀围着尸体转了一圈,眉头微蹙:“指挥使你来看,他整个手掌到手臂几乎粉碎性骨折,坠落过程中人是清醒的,还知道用手拄地面,死亡时表情剧烈且明显,害怕惊恐——一般人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尖叫呼救么?他为何死的如此无声无息,一点声响都没有?”
若说高空坠落,重重摔在地上的那一下,可能正好被嘈杂人声掩盖,持续发出的尖叫声却很难,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听见章佑声音,很大可能就是他的整个坠落过程是安静的,没发出声音。
为什么?
耿元忠:“是不是被喂了药?非毒物,可能只是让人昏迷,或者致哑的药? ”
“暂无此发现,锦衣卫会继续追查,”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叶白汀持不同意见,“死者牙关紧咬,双目圆瞪,表情里‘憋’的成分很重,比起药物反应,更像是自己在努力控制……”
他是有什么心理上的疾病吗?比如恐高,站到高处就发不出声音,还是有其它顾虑,知道这一死逃不过,干脆憋住了不发出声音,以防生出别的意外?
那这个行为一定有原因,是为了什么呢?
周边锦衣卫工作迅速,不相干的人很快疏散干净,现场恢复安静。
远处有人影过来,是申姜押着人过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