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一路追着姐姐,从老家到京城,为了自己的事,也是为了父亲,他行事向来恣意潇洒,快意恩仇,这回被人欺负到头上,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叶白汀猜,他来京城,还真就是冲着贺一鸣来的,未必没胆子动手,见面时那句‘杀人’的话,也不算乱说,只是这一次贺一鸣真的犯了案,亲自动了手,落到仇疑青手里……就正好了,省了他一道事。
姐夫向来粗中有细,关键时候更是心细如发,案子是他送上门的,于联海是他带回来的,是不是在来京途中的那种偶遇,于联海跟人嘴仗,他就觉得不对劲,认为可以查了?
京城初见时,姐夫和仇疑青当街打架,看起来有点不那么友好,有惺惺相惜,对彼此的欣赏,也有距离感,彼此很难说没有一点提防,可是近来这些距离感越来越少,越来越淡……
是因为自己吗?
亲人,爱人……因为他的存在,两个人开始释放更多的善意,更多了解,更多合作,于是发现了彼此身上更多的闪光点,未来的大有可为?
咳,叶白汀清了清嗓子,多少有点不要脸了,太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但总而言之,他的日子早已从重重桎梏里出来,一步一步,越来越稳,越来越快乐热闹,前方什么模样,可太值得期待了。
人间四月,暖阳灿灿。
绿叶伴着微风,柳绿伴着桃红,梨花捧出沁香雪色,到处生机勃勃,明亮耀眼,一年中最好的光景,大家本该悠然享受,可没办法,瓦剌使团要来了。
此乃邦交大事,别说皇宫,朝堂,京城百姓也如临大敌,锦衣卫更得绷紧了弦,各处卫所,禁卫坊市,无一处放松。
瓦剌是鞑靼最大的部落,对中原的侵扰算起来有上百年了,不管本朝天子怎么换,他们都贼心不死,无非是从猛烈进攻变的不怎么再敢打,近些年被安将军狠狠摁在地上摩擦,吃够了教训,看起来老实多了,但也未必真就认了怂,以后不搞事了。
他们这回派了使团,说是要建立邦交,互开边市,谁知道是真心愿往,还是单纯的以美好话题包装,过来搞破坏的?
边关有安将军,不管朝廷还是百姓,都底气十足,一点都不怕这些瓦剌人,你们要是想打,行,干脆让安将军灭了你们族,别的都别想了,要是不想打,也行,待大昭休养生息几年,种种粮,满满仓,养养兵,再踏平你们瓦剌不迟!
大家表面上看着没什么话,实则都等的挺着急,市井茶楼里,说书先生创造的‘安将军神威’段子都攒足一本了,你们这群王八蛋到底什么时候来啊!
直到五月初四,逢端午节,瓦剌才姗姗来迟,说是路上遇到了点意外,耽误了行程。
天子当然是很大方的,泱泱大国,待客有道,专门派了人去迎接,在大朝毕,政事处理完毕后,还在殿宣旨,召见了使团,亲切问询,并安排了晚宴。
据说场面十分和谐。
叶白汀没机会参与,身份不够,听是听到了不少,市井传言成为多彩多姿。
竹枝楼里,近来所有客人都在谈论使团,天子当日的召见,以及当天晚上安排的晚宴,什么剑拔弩张,唇枪舌剑,图穷匕现……戏折子里唱过的腔,话本子里说过的扣,都被他们有模有样,神神秘秘的编排了一通。
不过叶白汀问过仇疑青,真正的朝见其实还真挺和谐的,并无不妥,国与国的角逐较量,动作更多在私底下,走到明面,国君之前的时候,很多东西已经有了定论,没必要再撕,顶多晚宴之上,推杯换盏时,有几句阴阳怪气,其它时候基本很少出错,双方都不允许这种错误,因为一旦出现,就是吹响了战争号角,再没什么好谈的了。
使团此行,还真不是为了打仗来的,真要挑衅,也不会送这点人到京城来,以性命宣战。
叶白汀不要太懂,邦交谈和,边关互市,且不说这八个字使团是否真心想办,他们此来必有一个目的,非常明确,那就是——八王子。
瓦剌王儿子死绝,又失去了生育功能,只有这么一个独苗苗,当然要过来捞,因自身朝局构成,旁边还有个九王叔虎视眈眈,不得不防,这次行动未必就没混进对方的人,所以不管做什么,都得足够隐秘,不敢声张……
估计且得找一阵子人呢。
果然,接下来的这半个多月,瓦剌使团安静极了,看起来相当老实,真就像是乖乖出使的人。
叶白汀没太担心这些事,各处都盯着呢,真有什么动静,他必不会错过,他现在烦恼的问题是,天热了。
端午节一过,温度一天比一天高,他的小暖阁,冬天住着很舒服,有暖炕,有阳光,春天也还不错,光线辉洒,暖风之中总能营造一种舒适意境,让他很喜欢,天气热了就不行了,温暖的阳光变得刺眼,窗前小榻甚至晒得烫屁股,根本住不了人了!
他本也没那么烦恼,打算回昭狱住,牢房里头凉快啊,他那间牢房还很干净,不乏舒适度,可去住了两晚上就发现不行,仇疑青虽然很忙,经常不在,但能回来的时候,会找他一起睡觉,诏狱怎么方便?
还有狱卒们的眼神……真的非常迫切,就差跪求少爷饶过他们了。
叶白汀围着北镇抚司转了一圈,给自己找新窝,最后挑中最一个房间,还挺巧,正是仇疑青的房间。作为指挥使,仇疑青在北镇抚司是有自己独立空间的,不过他基本没怎么住,以前只是偶尔小憩,或者换个衣服,有了叶白汀的暖阁,他就更不怎么来了,这房间上次被玄风祸祸了一通,咬烂了好多东西,到现在甚至还没怎么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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