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时就想好了,宫中御宴,死一个人已经是很扫天子面子的事,不能再过,若能成功混淆杀人时间,别人查起来也会很难,你并未预料到日后会有大雨,但这场雨明显更有利于你抛尸,你当机立断,利用大雨视线遮掩,宫中活水河渠,将尸体抛进湖里,试图制造溺死假象。”
“尹梦秋是不是因为这个案子产生了不安?她自回京后,就和尤太贵妃拉远了距离,是为了自己安全,也方便尤太贵妃避嫌,这是被默许的,二人关系多年以来一直都不亲近,甚至有些微妙的紧张,这在你看来才是正常的关系,遂你没往深里想,但现下,此刻,她表现出来的焦虑,和对尤太贵妃不一样的情绪,让你感觉不对劲……她可能想求助,但尤太贵妃已经不需要她,你现在既然是长乐宫心腹,就得负责处理这所有的麻烦,是么?”
叶白汀看着富力行:“所有你之行为,都是主子娘娘明示或暗示下,你是忠心为主,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前程利益——可你做这些事,就没有一点不甘心?你的主子娘娘利用你,把你作为最好的刀使,却不肯将一切托付,你努力这么多年,身家前程未来都押在了长乐宫,忠心耿耿,她却连这么重要的秘密都不告诉你,还得你自己猜测,自己琢磨着行事,不委屈么?”
现场一片安静,所有人都盯着富力行,细品他的神情,以及接下来的话。
尤太贵妃却先开了口:“本宫竟不知,你暗里为本宫做了这么多事。”她轻轻一叹,“虽你做下这么多恶事,在世人眼里罪大恶极,本宫仍然感激你,多谢你为本宫做的一切,然国法不容有私,只能盼将来其它机会,能回报一二了……”
这什么意思,不要太明显,她不是替手下洗白,而是在告诉他——你乖乖的背了这个锅吧,不要再另生事端,我会记得你,回报你。
至于这个回报是什么……双方主仆那么多年,别人可能不知道,尤太贵妃一定知道富力行的弱点在哪里,这是威胁,也是掌控。
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富力行微微垂着头,半张脸融在光影里,看不清表情。
他很久没说话,尤太贵妃就越来越自信了,这不是会背叛的样子。可视线移开,再看左右,锦衣卫也一副很自信的样子……仇疑青就算了,看不太出来,叶白汀神情也有点收着,申姜的表情就不一样了,太外放,好像卯足了劲,兴奋地等着什么似的……
尤太贵妃就有点不自信了,这群人怎么回事,难不成她的人,她捏有把柄的人,还会背叛他不成?
“少爷说的不错,我就是本案凶手,刑明达,韩宁侯夫人单氏,女官尹梦秋,都是我杀的。”
富力行这一说话,尤太贵妃一颗心立刻放回了肚子里,肩一松,腰一挺,掠过现场的视线都带上了杀气,怎么样!这就是本宫的本事!
这是第一次,叶白汀没看到富力行脸上的笑,也是第一次,听到他以‘我’自称,而不是‘咱家’。他严肃正经时原来是这样,和平日谄媚模样一点都不像。
“那日宴上,刑明达和中途出来的韩宁侯夫人单氏见了面,单氏问及他当年之事,有关三皇子的出生证据,以及现在人在何处等,刑明达没直说,但表示了投靠意愿,他说要亲见太皇太后,才会道出所有实情,单氏答应了,说稍后立刻禀报太皇太后,叫他去回话。”
“二十四年前的事,我并不尽然清楚,当时也不在现场,三皇子于行宫丢失,这么多年下来,双方功夫使在私底下,并没打到明面上来,我起初不知道,是这几年,三皇子在外名声屡屡出现,我才觉事情不对,慢慢开始了解。主子娘娘并没有告知我当年之事,只含糊说了些线索,也未认可宫外三皇子之名,但她在我这里,向来说话不是那么清楚的,我明白她的意思,这件事宁寿宫很重视,我们就得好生应对,总之不能叫对方得了好处。”
“关于这件事,我也不止一次找过刑明达,不止一次提醒他,有些东西可以不跟我说,但也别想跟别的任何人说,背叛的人,必须要付出代价的,我以为他聪明懂事,但很明显,他不是,他大概是以为我和娘娘在诓他,没把他当自己人,要反水。”
“皇上皇后就在前头宴上,稍后等刑明达成功面见太皇太后,有些事就晚了,我必须得当机立断——”
富力行看向叶白汀,眼神很平静:“少爷说的不错,我就是那么杀人的,刑明达没有提防我,我用了冰,和毒。”
叶白汀:“包着冰块的方帕,你放哪了?”
“那方帕本是席间之物,我来不及准备别的,只能暂时取用,事后放在廊柱缝隙,本打算稍后回收,找回去却发现,已经不见。”
叶白汀懂了,想必是缝隙里并没有塞得很紧,经不起风吹……他和仇疑青才会在宫中寻到方帕。
“毒呢,怎么下的?”他又问,“发现死者后,御宴现场即刻封存,检查发现,只有刑明达的酒里的毒,不管规矩还是其它,你都不可能有作案时间。”
富力行浅叹:“是啊……我没有时间。”
叶白汀看着他的表情,突然想到了:“刑明达席间饮的酒,本是无毒的,你没机会也没办法投毒,但他死后被发现,天子过去,下令所有人不准动之前,是有那么一点点时间的,你那时在酒杯里放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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