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喻用罕见的强硬语气说:“这不是破铜烂铁,都是我精心改造过的冷兵器,很好用。”
主城内限枪,军警人员虽然可配枪,但使用有严格规定,需要事前报批事后登记。在身边无法配枪的日子里,冷兵器就是冉喻安全感的来源。晚上睡觉时枕旁放着刀或斧头,睡觉都能更香一点。在城外生活的这些年,冉喻心爱的那把小斧头就是他最好的枕边伴侣。
娄越似是无奈地轻笑了一声,弯腰拎起那个大包裹说:“好吧,很晚了,咱们抓紧时间。”
冉喻看到自己装了武器的包裹被别人拿走,下意识就想抢回来,但没走两步他就反应过来,收回了自己的手,任由娄越在前头拎着他的大包裹下楼梯。
娄越看起来臂力不错,那么沉的包裹拎起来也没有半分吃力的感觉,还转头问冉喻要不要把行李箱也一起给他。
冉喻赶忙摇头,拎起自己的箱子跟着娄越下了楼。
“娄队长,我到底住在哪里?”坐上车后,冉喻又一次问。
“比你现在的住处安全几百倍的地方。”娄越又一次卖关子。
冉喻见问不出什么来,只好百无聊赖地望向车窗外。银杏路附近被昨夜的暴动损坏得厉害,经过一天的抢修,马路上的碎砖石块勉强被清理干净了,但道旁千疮百孔的商铺却像一张张破碎流血的脸,狰狞而直白地将自己遭受的不幸袒露给行人,仿佛展示自己的痛苦能让它获得愉悦。
许多街铺上的霓虹灯在昨夜都被扯掉了,眼下少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彩色亮光,三环本就窄小的马路也像丧失了活力似的,蔫巴巴地被轮胎迅速甩在后头。
这样的街景再次让冉喻想到疯狂的昨夜。他被裹挟在海浪一样的人群中——而且是暴风雨时的海浪,这样的海浪又与他经常做到的那个梦完全不同,梦里的那片海多数时候是平和宁静的,甚至是全知全能的,每一朵浪花每一条鱼都不是简单的组成海的部件,而是浑然一体的,像是天生就能互相感知一样。
在昨夜的那些人群中,看不清也记不住的无数张面孔说着同样的话,做着同样的事,用暴力和破坏来刺激神经,好像无数人不约而同地抛弃了自己的意识,变成了一个个小部件,重新组成了一个新的庞然大物。
不知为什么,冉喻忽然就想到了银杏路23号地底的那个大教室里,一排排课桌围成的圆心里,披着蓝袍的“老师”在催眠似的讲课:打破边界,融为一体……
难道指的就是这个?
可从结果来看,这样的“融为一体”只是愚蠢和疯狂的叠加,聚集起来很快,解散却更快,真的值得这样大费周折地专门搞一个神秘的协会出来?
不知不觉间车停了,一只手在冉喻面前晃了晃。手指修长白净,指腹略带薄茧,手的主人问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冉喻这才发现车子停在了熟悉的地方,二三环的哨卡处。
值班的士兵检查了证件和人员资料,同意放行后,车子重新启动。
“我在想那个银杏路的协会,他们的组织很隐蔽周全,没必要为了一次明知会失败的暴动把整个协会都搭进去。”冉喻想了想,说,“而且,他们之前明知我是警卫队的人还引我进去,简直像是在故意吸引我们的注意。”
娄越点头:“这件事后,这个协会的组织人员我们抓到了不少。下午城防军去银杏路23号排查过,那些地下室就是他们一直在用的地方,现在有了正当的理由报批,它的老巢已经被端了。对了,向副还查出了他们周日晚上的一些特殊安排。”
冉喻回忆了一下自己与黎树修之前的对话,脑中灵光一闪:“是灯吗?”
“没错,最后一节课桌上的小夜灯会喷出极细的含有病毒的水雾,因为离人很近且肉眼看不见,所以能最大程度地保证所有人被感染。”娄越转头看了冉喻一眼,“你应该也没能幸免,但言艾说目前你的身体状况没有问题,也不是病毒携带者,所以不用隔离。但后续她可能需要你配合一些研究。”
“好的,”冉喻忽然坐直了身子,来了点精神,往驾驶座凑近了些,“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我体质特殊,携带某种超级抗体,万一未知病毒爆发我会被抓去抽干血,然后拯救全人类?”
娄越轻哼一声:“少听乱七八糟的电台,科幻小说都是假的。”
冉喻的目光从车内储物盒紧闭的盖子上一扫而过,看向娄越的侧脸,轻声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听电台?”
娄越握紧方向盘,拐了一个漂亮的弯,转向时却不小心碰到了雨刷器。他盯着挡风玻璃前摇来摇去的刷子,语气平稳自然地说:“猜的,你不是从城外来的吗?那里也没有别的娱乐设施吧。”
“哦,不过讲科幻小说的只有前几年的明晖电台,近几年的电台越来越少,我进城前就只有佩儿老师的名师冲刺课可以听了。”冉喻问,“佩儿老师现在也在隔离吗?”
“我让人关注了一下,她大概明后天接受检测,然后就是隔离。”
娄越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没来由的紧张。因为今晚冉喻主动说话的次数有点多,很反常。
娄越知道冉喻独自生活在城外很多年,多数时候身边没有可以说话的人,来信时就越写越长,有时甚至能写三四页纸,但那种倾诉的对象是哼哼,不是娄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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