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校这个不太自然的笑容让冉喻的脚步顿了一下,他跟同样注意到这一点的詹一烨对了个眼色,但都没有说话。兴许人家就喜欢这样用脸呢?总不能以此来疑神疑鬼。
塔哥带着弟兄们就往中校指示的方向走,一边还跟他搭讪起来,说自己也是军校毕业的,后来择岗来了警卫局,不知道当年军校的那些教官在城防军里做了哪些职务啊。中校只是笑而不答,而后生硬地转了话题,问起塔哥警卫局的工作强度如何。
冉喻走在后头,对旁边的詹一烨悄声说:“他带我们去的是宿舍区,我记得那里没有监控室。”
“能确定吗?”詹一烨同样低声问。
“入城考试时我在这里住过,能确定。”
詹一烨点头,手摸到后腰处,取出随身软包里的一只拇指大小的玻璃管子。她往前快步走到塔哥身后,在塔哥跟中校聊得火热时,将打开了盖子的玻璃管悄悄塞进了塔哥的手里。
塔哥向左侧扭头跟中校聊着天,丝毫没有停顿,右手将玻璃管倒扣,红色溶剂沾满他的掌心。右手边的詹一烨目视前方走着路,手臂摆动间准确地接到了塔哥手里的空瓶子。
塔哥忽然侧过身,飞速用右手抓起中校的右手握了握:“实在是太辛苦你们了啊,坚守岗位的基层干部是最值得尊敬的!……哦抱歉抱歉,我这手上什么时候沾了红墨水……”
被塔哥铁钳般牢牢抓住手掌的中校收起了那副刻意的笑容,整张脸像风干的水泥一样变得僵硬。周围的人都能看到,中校手心的红色液体迅速变成了蓝色。与此同时,一根尖细的口器从他的手掌心探了出来,像蜗牛伸出触角。
“小心!”詹一烨喊道。
塔哥闪身躲过,举起枪笑道:“别这么小气,脏了手而已,至于长刺扎我么。”
子弹出膛的瞬间,中校全身上下发生异变,滑腻的鳞片像风吹麦浪般层层涌起,将他的皮肤尽数包裹,他的身体抽条拔节,掌心的口器缩回,在青天白日下迅速变成了一只原生态的海鬼。
子弹无力穿过瞬间变得坚硬无比的非牛顿流体,掉在水泥地面上,发出一声脆响。
这场面让冉喻和詹一烨齐齐愣了一秒钟。因为言艾教授曾经很确信地说过,根据已知海鬼研究的最新进展,寄生态的海鬼是不能逆转回到原生态的。
但他们没有时间考虑这些。冉喻早已鬼魅般持刀迈到中校身后,在后者还没反应过来前干脆利落地割断了他的喉咙。冉喻的动作看起来很轻,像用刀片划过豆腐块,但一刀下去几乎割掉了海鬼首级。这样蛮横的力度配合他冷淡无所谓的表情,一旁身经百战的塔哥都觉得脖颈一凉,心中暗暗惊悚,认为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与此同时,塔哥带来的队员们也解决了剩余六只突然变异的海鬼。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尽管周围没有人迹,武装队员们还是在塔哥的带领下将尸体们抬到路旁的花圃区,挖坑埋尸盖土,一系列流程十分熟练。
挖土时,花圃旁边枝叶繁茂的矮灌木突然动了几下。众人心中警铃大作,牢牢盯住异动发生的地方。不一会儿,枝叶间露出一点蜜色皮肤,紧接着是一对浓眉大眼,同时,丁台泰标志性的充满热情的大嗓门响了起来:“我的娘呦——你们可算来了!”
塔哥手里的匕首差点没收住,认清了人后才欢喜道:“我儿莫急,爹这不是来救你了么。”
“滚蛋,”丁台泰同样欢喜地回应,“快来帮忙,这还有个人卡住了。”
众人帮忙将横生的粗壮木杈清理干净,从灌木丛里又捞出了一个许佩儿。原来,丁台泰当时被一群海鬼装上车后很快就苏醒过来,他不像何荣晟那种横冲直撞的小伙子,会打架而不太会挨打。有丰富挨打经验的丁队长没被伤到要害,醒来后也没啥后遗症。
当时监控室里的其他人都已经被捆好扔上货车后车厢了,海鬼们正忙前忙后搬运储备粮,丁台泰找准了空当把袖扣的小卡扣蹭掉,用锋利的金属纽扣边缘割断了绳索,并一把捞起室内还剩下的另一人许佩儿,猫着腰钻进了灌木丛并在其间潜伏,一直待到詹一烨等人前来。
“我们的通讯器都被收走了,一直躲在灌木丛里没敢乱跑,联系不上你们。”丁台泰说,“我当时远远看到了货车的车牌号,咱们得快点查查他们被送去了哪里。”
詹一烨迅速联系了技术部的同事小王,得知货车的运送地点是白桦路101号的精神病院。丁台泰和塔哥顺带着向上级申请了武装支援,并琢磨着得把这事报告给现阶段主管此事的大领导,负责主城安全事务的督察队长娄越。
其他人都忙着给自己的直属上级汇报消息,找娄越的这项任务自然就落到了冉喻头上。
冉喻打开通讯器,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它变成了勿扰模式,可能是之前爬楼时不小心磕到了侧边按钮。上头显示了很多条未接来电,有言艾的也有娄越的。最近一条是半个小时前的一则短消息,来自娄越,只有短短三个字:你在哪。
冉喻连忙给娄越回拨过去,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对面传来隐约的引擎轰鸣声,像是在开车。
冉喻顾不上解释前因后果,简单地讲述了现在的重要情况:临时隔离区可能存在寄生态海鬼的大批人员被放归三环,精神病院依然潜伏着不少海鬼,并有失踪人员在那里等待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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