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主任更加不悦:“言组长,您这课题组人员多样性可真强。”
于主任和言艾在科研院内的行政级别差不多,前者比后者多了二十多年的经验和阅历,但后者无论是实际权力还是名望都大得多。此次组建海鬼专项课题组,院长将人员选择权交给了于主任和言艾两个人,并拨了大量资金和设备,几乎将所有优质资源都集中供给了这个组。除了资源倾斜,这个课题组研究的是对主城最迫切最紧要的问题,一旦顺利攻克,他们就是力挽狂澜的英雄,指不定要被写进以后的教科书里。
然而,院长分配给言艾的人员选择名额比给于主任的多了一倍,且言艾是组长,于主任只是副组长。
元琼和施荨的现状目前在科研院内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于主任不在此列。因为多年前的那项研究保密级别太高,又涉及诸多纠纷,元琼和施荨明面上早已去世,他们的身份无法明说。因此,元琼此时是以“言艾重金请来的归隐学者”的身份坐在这里的。
于主任对院长和言艾的决定心有不满,但顾及自己的身份不便明说,此时对这个乱七八糟的人员构造更觉得反感:“虽然我理解这个课题需要各行业的人才共同完成,但也不能胡来,这是把科研当儿戏吗?我上学那会儿有幸听过元琼教授的课,从老先生那里学到的最宝贵的治学理念就是务实纯粹……”
正说着,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推门走了进来。进门后,娄越先是冲表情变幻莫测的流浪汉微微躬身打了招呼,然后向其他人点点头,说:“抱歉来晚了,请问你们讨论到哪一步了?”
娄越和流浪汉这奇怪的反应让于主任心里一惊,他连忙收住刚才的话闸,汇报道:“娄队长来得正好,我们在讨论您说的雀鱼和海鬼的关系,单群小助理似乎有什么新发现。”
娄越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对单群点头道:“请继续。”
单群对刚才的一些打断并不在意,很快连上了自己的思路,简单给出结论:“冉丘的原身很可能就是图片上的这条雀鱼。”
这个猜想确实很大胆,因为其依据的材料有限且模糊,远远算不上有力论据。
单群所依据的材料除了对雀鱼和海鬼的解剖记录外,还有所有关于冉喻的事无巨细的记录,而其中最重要的则是之前冉喻提到过的许多熟悉的梦以及冉喻对过往奇怪经历的复述。
首先,研究表明,连结确实会让另一方窥探到印象很深的记忆。冉喻在娄越书房前的那个梦的内容已经被史料证实确有其事,如果只是普通梦境而非在连结过程中被控制着去撬锁,这个梦尚且可以被看作大脑在不着边际地发挥,但连结过程中并不会让大脑有发挥创造力的机会。1号海鬼上岸时手里握着的珍珠是其在鱼类形态时寻找到的,也就是说,海鬼,或者说至少冉丘原来的形态是一条鱼。
其次,根据冉喻的回忆和单群对冉喻的观察,当冉丘连结到某人时,常会出现一些标志性的动作,比如向左歪头。单群在娄越的倾力帮助下查阅到了充足的档案资料,甚至从已联网的原三环警卫局档案库里找到了以前冉喻写过的为了凑字数而很详细的报告。在调查三环银杏路互助协会时,冉喻遇见了一个奇怪的糕点铺少年阿松,当时阿松就有这个动作。此外,让艾伯特起疑的那个精神病院天台的海鬼放过冉喻时,也有一个短暂的停顿和向左歪头的动作……
单群推测,那条缺了半个脑袋却侥幸存活下来的雀鱼时常需要歪着头才能勉强维持平衡。因此,进化为海鬼现有的形态后,冉丘仍然无法改掉这个歪头的习惯。平时也许能控制,但精神紧张或过度放松时他还是会不由自主地遵循身体记忆。
“至于研究海鬼和雀鱼的关系的目的,是为了论证一种可能性。”单群停下来,罕见地当众用深呼吸平复着心情,“它们可能是同一物种的不同进化阶段,有消息称今天二环内有大量雀鱼悄无声息地出现,这其实意味着……”
“意味着我们在集中精力加强高墙防卫力量时,海鬼在近几个小时内已经通过空中入侵了二环。”娄越的面色陡然凝重,“感染人类和刺探情报,一举两得,瞒天过海。”
何荣晟看见邮局的大门时,突然接到了紧急通讯,要求他立刻折返归队。同时,路边的广播开始播放避难消息,要求街道上的人迅速找到建筑物避难,不要外出。何荣晟转身归队时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眼尽在咫尺的邮局,邮局的门也迅速关闭了,他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机会得知家里的消息,更不知道他到底还有没有家。
但何荣晟没有时间想这些,归队的路上,他看见道旁树上的雀鱼周围已经围着许多警员。通讯器里,丁队长在语气激昂地部署着接下来的紧急任务。没有人多问一句,已经与海鬼打过许多次照面的众队员瞬间已投入到战斗状态,全力以赴备战海鬼。
在这个平平无奇的傍晚,晚霞染红天空时娄队长注意到了空中盘旋的雀鱼,之后打了几个电话,并得知了冉喻传来的消息,随即立刻请科研院调查雀鱼。得知雀鱼的潜在危险后,所有相关部门的所有人力和资源全都被最大程度调用起来。整个防卫机制和其中的人如同一个加好油的巨型机器,齿轮严丝合缝地运转,机器轰鸣着从烟囱里冒起激越和愤慨燃成的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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