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君王顾鸿屏退左右,独自一人来到云霓庵内。
在孟氏离宫的十年里,他每年的今日都会踏足这间小院。院中的海棠花映入眼帘,仿佛烈日一般刺目。
匆匆略过小院,顾鸿径直来到那间小小的佛堂之内,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孟氏低声唤了一句:“雪芙。”
听到自己曾经的闺名,孟氏依旧无动于衷的跪着,连口中念颂的经文都没有停下来。
“雪芙。”顾鸿又唤了一声,伸手拽着孟氏的肩膀,强迫她转过身来:“你身为一朝国母,究竟还要与朕闹到什么时候?”
“陛下,您似乎认错人了,此处没有雪芙,更没有您的皇后,只有贫尼慧宁。”孟氏冷着一张脸,毫无情绪的面对着眼前的君主。
“锦儿眼下都这般大了,你还想如何?朕这些年留着你的位份名号,你这般与朕僵持,难道便不想想你的女儿么?”顾鸿强压着心头的一口怒气,摇晃着孟氏的肩膀。
“锦儿也是陛下的女儿,陛下要如何待她,那是陛下的事,贫尼身为人母已经做到问心无愧了。”孟氏那双温柔的眼眸里此时此刻都是刚刀,一刀一刀割刺着顾鸿的内心。
“问心无愧,问心无愧,十年了,倡儿的事就是意外,你究竟要朕做什么你才会相信!”
面对顾鸿的歇斯底里,孟氏扬起嘴角牵扯出一个无比讽刺的笑容。
“好,不提倡儿,今日你见到那个孩子了,这么多年了朕都没有迁怒于他,他回宫后朕给了他皇子的身份,还与他请了名师教导,眼下还让他出宫见你,你还想让朕做到怎样才好?”不知为何,顾鸿有些不敢直视孟氏的眼睛。对于长子的死他一直充满愧疚,只能调转话锋与孟氏聊起顾修来。
“是,那孩子生得很好。沉稳持重,秉性纯良。”孟氏冷漠的背过身去:“可他不是因为您才这样好,他身上一切令人赞许的优点,没有一样是您赋予的。您对那孩子做了什么?对他的母亲做了什么,您自己心里清楚得很!”
“孟雪芙,你太放肆了!”彻底被激怒的顾鸿,一把拉起背过身去的孟氏,这些年来没有一个人敢在他面前提起云瑶,哪怕顾修入宫,也没有一个人敢议论他的生母。
云瑶的事,是顾鸿心底的一根刺,一道伤,稍微触碰便会流血流脓,剧痛入骨。
“孟雪芙,朕而今对你已是仁至义尽了!你就不怕朕废了你么!”
“不必陛下动手,贫尼不是已经把自己废了么?离宫当日,贫尼与您说过,贫尼做不了您的皇后。可是您偏偏又保住了贫尼的位份,还给贫尼强安了个为国祈福的名号。陛下如此种种,不就是因为舍不下贫尼俗家孟氏贵女的身份,还有外祖一族的助力么?”孟氏冷冰冰的看着顾鸿,扬唇笑道:“就像您当初,恬不知耻的求娶云麾将军一样。”
“放肆!”顾鸿结结实实一巴掌扇到了孟氏脸上,力气之大,致使孟氏整个人都摔落在地。
一阵静默之后,孟氏从地上缓缓爬起,重新跪在了佛相跟前,丝毫没有在乎已经肿起的脸颊。
“你院里那些海棠花,是怎么回事。”平静下来的顾鸿,语气也变得阴冷不堪。
“贫尼喜欢海棠,便种植海棠,有何不妥么?”
“不,你不喜欢海棠,你从来都不喜欢海棠。”顾鸿颓然立在原地,喃喃自语。
顾鸿心里很清楚,喜欢海棠的人便是他心里的那根刺,那根刺埋的太深太久,以至于他连向阳而生的花朵都不能直视。
“陛下不喜欢海棠,那便只管命人铲走就是。”孟氏闭着眼睛,嘴角微扬道:“您今日铲走,贫尼明日再种,种到您看不见的地方,左右什么事不都是您看不见便可以当做不存在的不是么?。”
“孟雪芙!”顾鸿几乎被孟氏的话压得喘不过气,扶着胸口强忍着胸口处灼烧的怒火,冷声道:“你好自为之吧!”
在君王顾鸿转身离开的一瞬,孟氏忽然开口将其叫住:“陛下,好生对待那个孩子,那是你此生唯一能赎偿罪孽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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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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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灾星
自从从静华寺归来,君王顾鸿便莫名其妙的病了。
整日里神思倦怠,浑身无力,偶尔还有些咳喘。太医诊脉说是内耗过甚,然而人参鹿茸变着花样的滋补了一个多月也不见好转,弄得太医院的太医们脑袋整日栓在裤腰带上,好似没日子活了一般提心吊胆。
由于神思倦怠,君王连同二皇子顾值与陈国公长女沈氏大婚之事都没有过问,一应交由了内府司主理。
君王病得蹊跷,京中也不太平。
京郊十里外的小村落里突然爆发了一场时疫,也在那短短的一月之间,便病死了六十一个人。
京兆府尹姜篱不敢隐瞒,立即呈书奏请朝堂。
在天子脚下爆发的疫病不是小事,君王十分重视,也不顾自己眼下身子是不是有所好转。除了宫中值守的两名太医以外,整个太医院上下几乎都被派了个干净。
除了派遣太医,还有便是发放艾草,苍术等可预防时疫的药材。恨不得将京中上下里里外外都熏上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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