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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六弟别这样说。”一直没有说话的顾伸也开了口,小心翼翼的试图转寰话题:“父皇,儿臣听闻六弟这些日子读书已经有些进益了,而今只是一句玩笑话。”
    顾修拽了拽顾攸的袖口,顾攸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失言,即刻与君王顾鸿告罪:“父皇,儿臣无心之言,请父皇莫要生气,儿臣这些日子确实有好生读书,已经...已经读过四书了。”
    “知道言错就好,好生用膳罢。”
    顾鸿的神色渐缓,众人都跟着松了口气,唯有四皇子顾偃,食不知味。
    夜色深沉,崇宁宫内殿里掌了灯,顾鸿埋身在了堆积如山的政务里,南曦公子则立在一旁与君王研墨。
    随着奏疏越看越多,君王顾鸿的脸色越来越差,看到最后也不知哪几个字彻底将其激怒,干脆将奏折一摔,怒骂道:“通篇上下都是给老四歌功颂德的,朕还没到七老八十,现下这是要逼着朕让贤么?!”
    南曦立在人身后无声的替君王揉着两侧的太阳穴,顾鸿拍了拍他的手腕轻声道:“别怕,朕不是同你发脾气。”
    “奴才知道陛下不是,可是眼下宫里已经传疯了,都说四皇子殿下是储君人选,也难怪朝中风向一边倒了。”南曦一面与君王揉着额头,一面温声言道:“宫中上下向来如此,陛下看重谁,那宫中人自然便会巴结谁啊,陛下何必这样生气?”
    “宫中这些日子都传什么了?”顾鸿拉过南曦的手腕,将人一把带入了怀里,南曦也顺从的靠在顾鸿胸口处乖顺的蹭着脑袋。
    “无非就是些闲言碎语,说什么四皇子殿下人品贵重,不日便要出征靺鞨,再现陛下往日雄风,待四皇子殿下随军归来,那便是储君的不二人选了。还说什么陛下早已有意要立四殿下为储君,不过是差一任军功,所以这次才有心派四殿下随军出征的。”
    顾鸿拥着怀中的南曦公子陷入了沉思。
    原本今日家宴上顾攸的话便让他犯了疑惑,而今又见了这些奏折还有宫中那些流言蜚语,他心里的那些疑惑彻彻底底的转变为了忌惮。
    他的那位四皇子今年满打满算还不满十七岁,还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他怎会不知这孩子如此风头过盛的原因,无非是这孩子背后是那位忠勤宰辅韩明。
    这些年,他将韩明一手扶持成了自己的一把利刃,这把利刃在朝堂之上举足轻重又全然听从于他。韩明替他卖命,他也给了韩明富贵,可他眼下着实后悔不该给韩明那样大的权力。
    虽说那些权力能让韩明在朝堂上与那些反对他的权臣世家分庭抗礼,但若有一日那些他亲手赋予的权力会成为他为君路上的绊脚石,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将那些权力收回手中。
    韩明是权臣,也是外戚,借着他这个君王的倚仗在前朝捧得他那个亲妹妹所生的四皇子一枝独秀,光在朝堂上擎天一柱还不算,这会儿手竟然还要伸到军方?若是再过几年,顾偃羽翼丰满,他这个做君父的几时暴毙都不得而知,也许今日立了储君,明日他就会丢了性命。
    他做了十几年的皇帝,深知前朝稳固在于制衡,他有那么多的儿子,何以就让这一个一家独大?
    “陛下,别想那么多了。奴才前些日子让同文馆的画师与奴才画了些小像,您要不要一起看看?”南曦总能在最恰当的时候,将君王从无尽的深思中拉扯回来。
    “好,正巧朕也累了。”
    得了允准的南曦立马转身吩咐了一个脚程快的小太监去宫中同文馆取画,不过一柱香的功夫,小太监便赶着回来了,怀中还抱着四张卷轴。
    “陛下来看看罢,这是奴才让人画的四时景图,有春夏秋冬四幅。”南曦边说,边招呼内殿上的小太监将四幅画同时展开。
    第一二三幅画着以梅兰竹三君子为背景的南曦公子小像,第四幅赫然是韩墨初画的那张习枪的顾修。
    “怪了,这是怎么回事?我的秋菊小像呢?”南曦皱着眉头明显有些不悦,指着那张拿错的画作:“怎么办事这般不仔细,这不是七皇子殿下的画像么?”
    那被派去取画的小太监连忙跪下,连连与自己掌嘴:“陛下恕罪,南曦公子恕罪,同文馆内值夜的小太监是新来的,这大约是韩少师前日送去同文馆装裱的画作,因为公子要得急,奴才也不曾打开查看,是奴才的错,都是奴才的疏忽。”
    “好了,你退下罢。”
    顾鸿朝地上磕头的小太监摆了摆手,目光盯在了那张顾修的肖像上。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了自己少年时鲜衣怒马的峥嵘岁月,那时候的他比顾修大不了几岁,也是这样的一身戎装,靠着一刀一枪拼来的军功给自己争了个郡王的爵位。
    画中的顾修手持长!枪,大红色的披风随风高扬,活脱脱便是他记忆中那个骁勇善战,笑眼明媚的女将军云瑶。
    那时候的他们曾经一起出生入死,一起上阵杀敌,一起在边疆驰骋。
    那时候,他没有对云瑶动过真心么?世人皆说年少情深最纯,他早已将秉性之中最纯的那份情感都给了云瑶。
    可最终,那一点点少年人的情深义重,还是败给了对皇权的渴望,对权势的追逐。
    顾修是他们两个的孩子,继承了他二人的样貌和身姿,这张画作就如同一场轮回一般,将父母亲子三个人的身影都浓缩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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