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前方探路的士兵归来后回报,玄菟城此时城邑紧闭,城中守军情况尚且不明。根据驻军兵报,金勋带领的那四万人的军队在几乎是整个玄菟城的主力军,此时若想攻城占领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看似唾手可得的胜利,实则是无比危险的陷阱。
王师攻陷玄菟城后,与玄菟城周边毗邻的两座城池建安与辽东势必会发兵驰援。如此时王师军队占领城池,高句丽人生性悍勇,王师攻城后城内必起民暴。另外两座城池再派兵由外部夹攻,王师军队便有覆灭的风险。
行军至此,不能不战。更不能舍近求远,贻误战机。
“殿下,臣觉得此时不如将王师兵分三路。在攻陷玄菟城后,两路大军直接向建安与辽东两座城池发动进攻,一路人马死守玄菟城,镇压城中百姓□□。”韩墨初将代表王师的旗帜分别插在了三座城池上。
“韩参军所言分兵之法是好,只是会将王师的战力削减至原先的三分之一,以至于哪场战役都没有十足的胜算。”
说话的人是高笙,因为丁泉将军母亲过世,回府丁忧。此次出征,由他暂代副将一职。
“高笙将军此言差矣,征战原本便没有哪一场是战之必胜的,人多难道便一定能赢么?”韩墨初看着高笙微微扬起嘴角:“况且也不必将大军均分为三路,我自请镇守玄菟城,只要六千精兵即可。”
“六千人?韩参军你这是...”高笙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对,六千人,明日攻城后,殿下只需与我六千人马即可。”
“六千人,韩参军可有把握?”顾修沉声问道。
“自然,只要起民乱时,殿下准我屠城。”韩墨初脸上依旧笑得温文尔雅,像极了汴京城中那些清流人家金尊玉贵的风雅公子。
“屠...屠城?韩参军,我国朝王师向来主张德政,攻城不屠城,一般不杀百姓的。”高笙一度以为,像韩墨初这样的人物,一定有不能见血的洁癖,最不济也该有点恻隐之心。他当真没想到,这两次大战打下来,这位韩参军面对敌军异族时,心肠简直比铁石还硬。
“高将军,一个异族百姓,一旦拿起了刀兵对着我朝将士的时候,他便再也不是百姓了。”韩墨初的神情始终是温柔从容,云淡风轻的:“所以,就算杀光了,也不算什么□□。”
高笙不知道,韩墨初四岁那年经历过的那场哗变,他是亲眼看着自己手无寸铁的母亲被那些西戎的蛮兵活活咬死了。
在韩墨初眼中,这些异族人与野兽牲畜没有任何分别。
“好了,既然韩参军如此说,那么便不必再争了。”顾修用肯定的语气结束了这两人之间的争论:“明日寅时初刻,大军攻城,后兵分三路。在三城尽收后,于白岩城下汇合。”
冬日的寅时,天幕之上还挂着零星的星辰。
那些经过改制的巨弩与投石车以一种极其惨烈的方式打开了玄菟城的大门,尚且残存的守军根本抵挡不了这样猛烈的进攻。
在天光大亮后,玄菟城内所有驻军全军覆没。顾修的枪尖上挑着玄菟城守将金勋的人头,带领着士气高昂的国朝军队踏入了玄菟城的大门。城中来不及逃回家中的老弱妇孺皆跪地匍匐,浑身战栗。
“诸位百姓,不要害怕,只要你们安守本分,国朝军队绝不伤百姓一人。”韩墨初骑在马背上用一口无比流利的高丽语与那些灰头土脸的百姓喊话。
一些胆大些的百姓,偷眼看着那个面容清俊异常,却浑身浴血的韩墨初,一时间也不知该不该相信这个手持长剑杀进城中的男人。
“殿下,战机在前,此处交给臣就是了。”
“好,二十一日后,于白岩城汇合。” 顾修简短的下了命令,收集了城中官仓内的粮草与补给,与韩墨初留下了六千扫尾的精兵,便同副将高笙兵分两路进攻建安与辽东两座城池。
韩墨初领着六千精兵于城门处安营驻扎,安营第一日,韩墨初便用高丽语贴出告示:凡于此时滋生民暴者,皆杀无赦。每日亲自带着数百人的精兵小队在玄菟城街上巡查,以威慑其百姓。
安营第七日,玄菟城中终究还是起了民乱,那是一群地面上的匪徒,打着救城于水火的旗号趁着夜色向韩墨初镇守的营房发起进攻。
毫无疑问的,这一小撮几十人的乱民皆被斩首,尸身便挂在城门上随风吹化。这几十个人的尸体却彻底激发了城中百姓奋起反抗的意识。
一连三日,由城中尚有战力的那些成年男子组成的小队不断向安守阵营的韩墨初寻衅,在牺牲了十几个国朝士兵后,那群不知死活的玄菟城百姓终于成功的踏到了韩墨初的底线。
屠城的命令,是在当日的深夜下发的。那些浸满了桐油的火箭,落在了城中每一栋房屋上,被大火逼出门外的人们,迎面撞上的便是如雨点般纷飞的羽箭。
一时间整座城池里充斥着奔逃的脚步声,孩童妇人的哭喊声,羽箭嵌入皮肤的飒响,以及房屋倒塌的巨响。
烈焰升腾,浓烟滚滚。韩墨初轻夹马腹,在那炼狱一般的乱流中闲庭信步。心无波澜的看着那些绝望的人群。
黎明破晓,火焰还在烧塌的断壁残垣中继续燃烧,遍地都是男女百姓的尸体,一些侥幸存过下来的百姓,无一不是守着一具或是多具尸体,绝望的哭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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