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哥,莫不是那贩冰的见你家下购冰持的是宁王府的牌子,觉得你家奇货可居, 便有意宰你的吧?”
“什么呀,这可是你皇嫂亲自去谈的, 如若不然, 十两二十两的也有呢。”顾攸摇着扇子来回扇动:“怪只怪今年的天气实在太热, 听说京郊有些地方人和牲畜活活热死的也有,这冰一下子成了保命的东西了,那还有个不贵的?”
“若是如此,这冰我还是不用了。”顾修翻身坐起,两道汗珠顺着耳根子滑落下来。
这个夏天,可当真是太热了。
“行了,你别管那么多了。莫说八两银子一块,就是二十两一块,你六哥我也供得起你。实在不成还有母妃呢。千八百两银子的事儿,也至于你这样?你这会儿正是养伤的时候,若是长姐知道你这冰窖里头空着,你还打算让长姐把自己的宫例挤出来给你么?”
“那...”顾修沉着性子想了想,又道:“那我好生用着就是了。”
“这就对了,等回头你身子好了,咱们还得一起去帮着长姐乔迁呢。”顾攸欣然摇着扇子,自打顾攸成了婚,在王府徐静柔的约束之下,还当真有了点做兄长的派头。
两日后的晚间,韩墨初由京郊归来,与顾修回报了两件事。
一件是因为天气太热,王师军营中接连有士兵中暑,士气低迷,军心涣散。
另一件是军备盘点时发现新年时新兵入营所用的一批木制短枪数目对不上,足足差了七百支。
在出军备的记档上没有任何领用记录。也不知是监守自盗,还是滥支冒领。
韩墨初当下没有发作,转身回府将这事报给了顾修。
为稳军心,身受重伤在府中将养还不足一月的战王顾修便再一次投身军营之中。且交代了府中吴婶,他二人入秋之前不回王府。又另与吴婶留了五十两银子,让她这些日子不必辛苦起灶烧饭,只打发家中小厮去饭铺买了现成的就是。
顾修还特地嘱咐了她家中冰窖内的存冰不必节省,若是正午太热便只管取来用了。
就这么两句贴心话,说得吴婶热泪盈眶。顾修的年纪,比他儿子走时还小四五岁。这么个年纪在他们村上还都是追牛赶鸡的半大小子,连一二三四五都不懂。
虽说她眼下孤寡一个,但这后半辈子能守着顾修,也算是她积年的福泽了。
宫外热气冲天,崇宁宫中的大冰缸里散着阵阵清凉。
君王顾鸿穿着贴身凉爽的丝质软袍,舒舒服服的靠在几乎一丝不挂的南曦公子怀中,由着人与他按揉突跳胀痛的太阳穴。
老太监崔尚端着一碗冰镇的雪花莲子羹呈到了君王面前。君王尝了一口,脸上神情更又舒缓,清了清嗓子问道:“朕这些日子没有上朝,朕的这些儿子都忙着什么呢?”
君王虽说有了年纪,体力大不如前,但他也不想就这么撒手不管。
于是老太监崔尚,便成了他盯住前朝的一双眼睛。
“回陛下,这些日子天热。敬元候还是一向深居简出,几乎不与任何外人来往。端王殿下身子弱,每日只去门下省应个卯便回府了。珹王殿下倒是忙,忙着您交待他今秋恩科一事,还有您的万寿节。宁王殿下您是知道的,这样的天气是怎么也不会出门的。尚书省的文书就在宁王府拐了个弯儿,直接就钻到战王殿下手上去了。”
“老六这小子,倒还真不客气。”顾鸿冷笑一声将碗朝旁边的小桌子上一放,又问道:“修儿呢?朕听说,他搬到军营里去了?”
“是,因为酷暑,军中士气涣散。战王殿下便自行搬入军营,与众将士同吃同住,以安军心。”
“军营中环境恶劣,他身子还没好全,别再病了。”顾鸿撑着额头,拉过身后南曦公子的小手亲了一口:“回头,你把这雪花莲子羹也给他送一碗去。”
“是,老奴遵旨。”崔尚将手中拂尘一抖,转言道:“其实陛下若是当真想恩赏战王殿下,您不如赏他些冰砖吧。”
“怎么?突然说出这话来了?可是战王让你来说的?”顾鸿目光如炬,落在了老太监崔尚身上:“你在朕身边这么多年,朕可没听过你给谁讲情的。”
“陛下恕罪,也不是老奴想讲情。只是前日老奴的人来回话说战王殿下为了除去军中湿暑,又是自己掏了银子购置了许许多多的药材和冰砖。今年冰价又贵,陛下既然想疼殿下一场,何不就给殿下解解急困呢?”老太监崔尚的话一直很有分寸,他很清楚眼下君王这会儿对顾修的慈父之心,也很想就此能卖给战王一个人情。
“这孩子,一到这事上就大方的很。”顾鸿揉着额角摇摇头,整个身子又一次陷入了宠臣南曦的怀里:“也罢了,你从朕的私库里拨一万两银子给他,别让他声张。让他将自己的年奉勋赏留一留,还有两个月便是中秋了,告诉他今年赠予臣工的节礼不许再是文房四宝了。”
顾鸿的意思十分明确,鉴于先前顾修吃了场大亏,他决定手把手的教教这个儿子,什么叫笼络人心。
转头又过了七八日。
一向极少入宫的京兆府尹姜篱忽然入宫求见君王。
姜篱身为京城地面上的地方官,一向是没有要事不会启奏君王的,所以顾鸿也没有怠慢。在盛暑天气之下在崇宁宫书房接见姜篱。
姜篱所奏之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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