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别说了。给朕摆驾,朕亲自去把他拦回来。”
“陛下。”与顾修的焦急相比,一旁的韩墨初倒显得淡定许多:“您为何要把宁王殿下拦回来?”
“他以亲王之身强闯臣子家门,还送这些东西,明日里上了早朝还得了?朕若不去,谁还拦得住他?”
“陛下,那些臣子昨日以死相逼的时候您忘了?既然是他们自己要死,那宁王殿下替您给他们赏赐棺椁有错么?”韩墨初端起茶盏浅浅的吹了吹顶上的茶梗:“昨日他们一个个满口的忠君为国。这会儿有人成全他们,要他们得个正死,他们倒不死了?可见这是以命相逼胁迫君王,宁王殿下此举,正好让他们消停消停。”
“可是...”顾修想了想,坐下叹了口气:“也罢,原该如此。早知这样就能了,昨日朕就不该出宫去安抚他们。”
“陛下出宫安抚老臣,显得是君王仁德恩宽,与宁王殿下此举并不冲突。陛下昨日若不出宫,当真闹出人命,明里暗里都会有人将陛下与先帝登基之时的苛暴相提并论。所以,宁王殿下替您出头倒好了。”韩墨初将茶盏撂在一旁,与元宝说道:“去同吴姑姑说一声,今日晚膳再加一道宁王殿下喜欢吃的松鼠桂鱼。”
“师父,你怎知六哥喜欢吃松鼠桂鱼?”顾修的语气很平淡,问的话也没什么特别,但让人听着就是那么酸溜溜的。
“臣陪着陛下去宁王府上赴宴次数多了,自然就知道了。”韩墨初扬唇温笑,又与那小元宝多说了一句:“告诉吴姑姑,多放些糖,陛下不爱吃酸的。”
第九十二章 博弈
那天, 是入春以来第一个大艳阳天。
尚宫吴氏的早起着小厨房新磨的豆浆,香气飘的满宫都是。宁王顾攸也起了个大早,循着香味过到了宣政殿的暖阁之内用早膳。
两日前, 顾攸给那些老言官送棺材的事, 顾修在前朝只字未提。只是在朝会之后又将那群老臣都召了回来, 苦口婆心的安抚。直言:“诸卿忠君爱国,一心为朝纲社稷。如今冗员误政, 诸卿离朝之举可谓是深明大义。正所谓功在当代, 利在千秋。朕感念诸卿之恩,感念诸卿之德。”
被撤裁的老言官们听了这话,一个一个的都磕头谢了恩。
又演了一出明君贤臣的感人戏码,这件事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儿小的过了。
“吴姑姑,您的手艺也太好了。今日这翡翠饺子包得有点儿我长姐的意思啊。”大功臣顾攸提着筷子,拨了那一寸大小的饺子,连着往嘴里放了两个。边吃边对那一旁的老女官赞不绝口。
“宁王殿下您别这么说, 这饺子的食单可不是晴昭公主给的么?老身我就是照着做能学成三分像也就是了。”吴氏得了夸奖,布菜布得更殷勤了。
“吴姑姑,您今后早膳不要再做这般繁琐的吃食了,朕与韩太傅睡得晚,起得早。早膳再这样精细,实在太辛苦了。”顾修兀自端起面前的小碗,碗里盛的是紫米粥。满桌上只有顾修有这一碗, 紫米是吴婶回乡时带回来的,据说是吴氏亲自拿着网筛从两亩地的收成里优中选优专门挑出来给顾修熬粥养胃的, 连韩墨初也捞不上吃。
大约, 亲娘养儿子, 也就不过如此了。
“小主子这说的哪里话?老身上了年纪,睡得本就不多。您与韩太傅每日操心劳神,饮食怎么说也得精致些。”吴氏嘴里虽然叫着顾修主子,眼里的慈爱却是掩不住的。
“吴姑姑,与本王再添一碗豆浆。”顾攸端着空碗,朝一旁的老女官递了一递,意欲再添一碗。顾修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六哥,走了,上朝去了。”
顾攸恍然惊起,紧忙擦了嘴角:“是了,是了,是该上朝去了。吴姑姑豆浆给本王再留一碗啊,午膳时喝。”
今日的朝会与往日不同,设在了每逢年节才可开启的含元殿上。
那些在得了君王降俸旨意的宗王亲室们,无论身处何地,都不约而同的汇往京城而来。今日汇齐,立誓要给这个小皇帝一点颜色看看。
顾攸作为同样的涉事宗亲,自然不可缺席。
朝会之上,顾修为表对诸王宗室长辈的敬重,特着十二副裘冕大装。珠玉冕旒之下,目光灼灼,坐在含元殿十九级御阶高台之上,天生冷毅的面孔像是一种无形的威慑。
朝会开始前还盛气凌人的宗王们,不自觉的就恭敬了起来。
晨朝之初,依旧是各府各司的例行公报。因吏部,礼部,兵部,各有新官到任,交接日程便念了将近一个时辰。再加上门下省官员大批被裁,分支部门简化后亦有许多要当朝奏议之事。
这一奏便到了晌午。
那些在朝无职不能开口的宗王们憋得嗓子都干了,终于等到了顾修说:“众卿,可还有何事要奏?”
闻得此言,站得双腿如同棒槌一样的宇诚亲王顾潮迈步走到了一众宗亲之前:“陛下,臣有事要奏。”
宇诚亲王顾潮,是先帝顾鸿的亲弟弟,顾修与顾攸的亲叔父。
自打荣安亲王老千岁过世,各宗亲之中属他的声望最高。为着这点声望,他今日也要同顾修把这事儿争到底。
“叔王不必客气,有话但讲无妨。”顾修声音低沉,虽只在弱冠之龄,然威势不减。
“臣想请问陛下,我大周去岁政收情形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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