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若是想听回话,不如由臣替您走一趟吧。”韩墨初也披上了衣架上的鹤纹氅衣,立在了顾修身边:“淑太妃走得急,端敬亲王府上必然混乱,您想要的妥当人未必好找,还是臣去一趟,保险一些。”
“可是,韩卿是外臣,按制要首七第四日才能登门吊唁的。”顾修凝眉想了想:“还是朕陪你一道前往吧。”
“如此更加于礼不合,淑太妃名义上虽是陛下的庶母,可也没有让天子连夜登门的道理。”韩墨初正色道:“臣是替陛下去的表的是陛下的孝心,礼部和宗正寺上敢有一人议论,陛下自然可以剪了他们的舌头。至于宗亲氏族就更是事不关己了,陛下安心,臣既然能去便能全身而退。”
“也罢,那就依子冉所言吧。” 顾修凝眉权衡片刻,出言吩咐道:“来人,给韩太傅备素服。”
***
九月萧瑟的寒风吹得人遍体生寒,比隆冬时节更冷。
绵软的细风好似能渗入人的骨髓,不知不觉的就能把人吹透。
韩墨初身着遍体纯素穿戴,手中捧着银丝炭炉,一路坐着一辆八乘马车,带着六十八人的官驾仪仗,披星戴月的来到了位于靖安坊的端敬亲王府门前。
透过马车的小窗,韩墨初只见一丈高的门厅上坠挂着惨白的宫灯与白幡,两个腰缠孝带的小厮立在门口迎来送往,小厮身上陈旧的衣着显示出了异常的落魄与寒酸,与顾攸那座恢宏气派的宁王府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这一切都昭示着这是一个并不得脸面皇亲国戚。
这个时辰的王府跟前,除了淑太妃母家的亲眷车驾,以及礼部例行操办丧仪的官员外并没有任何吊唁的宾客,连宁王府中也没有遣人前来。
马车停稳,随驾的小太监上前掀起了车帘恭敬道:“韩大人,请下车。”
“好。”在两名小太监的搀扶下,韩墨初迈下了马车,端敬王妃门前迎客的小厮立马迎了过来,就好似恭候多时了一般:“参见韩太傅,韩太傅请进。”
韩墨初看了两个小厮一眼,整了整胸前的衣襟,在随驾之人的簇拥之下踏入了端敬亲王府的大门。
府中四处灯火通明,绕过已经爬满藤蔓的影壁墙,穿过院中跪地哀哭的家人亲眷,径直走到了停灵的礼堂上。
礼堂上烛火昏昏,端王顾伸以手支颐歪着身子靠在木制的轮车上一声不响的守在棺椁之前。
此情此景,说不出的诡气森森。
韩墨初平臂将手中的暖炉递给了随行的下人,启唇低声道: “臣韩墨初,见过端敬亲王。”
顾伸闻言侧头,对着身后的来者扬起了一个阴鸷的微笑:“韩太傅,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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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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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端王
永定元年, 九月初十。
晨间大朝。
秋冬交替的时节,叶落花萎,人心向恶。
含元殿上, 端敬亲王顾伸身着重孝, 怀抱其母淑太妃的灵位于百官之前痛诉哭求, 恳求君王顾修能与其母加尊拟谥,赐其母一份死后哀荣。
久病在卧的端敬亲王面色如纸, 眼窝深陷, 眼睑之上血丝遍布。
言辞恳切,让人动容。
高台之上,君王顾修手撑王坐。光影斜渗,珠玉冕旒遮掩了君王威严的眉目。
整个大殿上列站的官员不下三百人,可除了顾伸抽泣的声音,整个大殿上静得针落可闻。
轰隆一声巨响,顾伸身体前倾,自轮车上栽了下来。
一连串的动作看似恳求, 实处处都在控诉着君王对长兄的无情。
“朝中不可议家事,扶端敬亲王退下,在宣政殿候见吧。”一直沉默不言的顾修终于开口了。
君王一言,立刻自含元殿两侧跑出四个手脚利落的小太监,将顾伸连人带轮车一齐抬了下去。
“众卿,可还有本奏?”顾修环视殿中,百官皆目目相觑, 暗暗碎语。
韩墨初手持牙笏,迈步出列:“启禀陛下, 臣有本奏。”
“韩卿请讲。”
“臣以为, 依我大周朝制并无太妃薨后必加尊号的规矩, 端敬亲王以孝字逼压君王,乃是大不敬之罪,请陛下依律惩处。”韩墨初一言,身后百官的私语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又都盯紧了立在首位的韩墨初。
“韩卿。”顾修打破了朝堂之上死寂一般的沉默:“我大周一向以仁孝治国,且死者为大。朕念及血亲之情不忍责罚,韩卿也无需再多言了。”
“是,臣思虑不周,请陛下恕罪。”
一对君臣,三言两语,轻轻松松的把方长顾伸声泪俱下的哭求抹了过去。
顾修是仁君,对骨肉血亲一向包容。
顾伸如此藐视王法,以弱凌强燷婚,他都忍得,足可见其仁孝无双,品性高洁。
“众卿,关于太妃之事,可还有人有本启奏。”
百官撩袍跪地,齐齐回道:“臣等无本要奏。”
“今日事,今日毕,既然众卿今日不说,那来日就不必再为此事奏本了。”顾修目光凌厉,语气森然:“在列皆是我国朝肱骨,今后有事尽管高声奏报,再有窃窃耳语者,罚俸三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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