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君怀听他如此赞扬赵衡,有些意外,却也没说什么,顿了顿,语重心长嘱咐一句:“你既然对他赞不绝口,想必相处也还融洽。那就好。将来入朝为官,能得他一二分庇护,便吃不了亏。不过你从前的脾气,可千万改改,在朝中与人相处,言语举止,再谨慎都不为不过。切莫任性妄为。”
“多谢提醒。不过我已不是十八九岁,早已没有那份轻狂幼稚了。”沈静说完,沉默片刻,抬头又道,“以后这种话,穆公子还是不要说了。叫人听到,徒然惹来误会。”
穆君怀一怔,默然片刻,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说完笑笑,向沈静摆摆手:“眼看又要下雨了。你进去吧。我先告辞了。”
如此平淡无事,又过了十来天,会试放榜,沈静第五。
接着便是殿试。
直到殿试之后三四天,小有才上门来一趟。
进门就递给沈静一件包裹,说是为他做了两身衣裳:“后日就要放榜了,到时候可能要入宫谢恩。这里头两身衣裳,到时候正合穿的,端庄大方,也不扎眼。就当我送的贺礼了。”
沈静接过来,先道了谢,然后一愣:“贺礼?这是什么意思?”
随即醒悟过来:“你去打听了消息来了?还要入宫谢恩,难道真中了状元了?”
小有笑道:“你想的美。不过也不远了。头榜三名,探花郎。从今以后,要称呼你一声沈探花了。”
“准吗?”
“也不看看是什么人打听来的。我这消息不准,那你连榜上的都不用信了。”
沈静听了,笑了起来:“不错。”
回头便嘱咐小孟:“去弄些酒菜。你留下陪我喝一杯,庆贺庆贺。”
小有笑着推辞道:“不了。等到放榜以后再说。”
沈静玩笑道:“等到放榜,多少人排队来贺我这探花郎,只怕你轮不上。今晚正好,一醉方休。”
“今晚真的不行。”小有咳了一声,“我还要回去听候吩咐。托你的福,殿下这阵子烦气的很,若见不到人,怕是要给我松松皮了。”
沈静闻言,笑容顿时凝固,顿了顿,问道:“殿下……还没气消?”
听小有这话中意思,只怕是被赵衡申斥过,不许与自己往来。
小有叹了声:“你也是真有本事。多少年没有动过这样的气了。书房的门都踹的稀烂了,昨儿才刚做来新的换上。”
沈静默然片刻,道:“你不知道。我是唯恐殿下为我,做出有损声名之事。那我万死都难辞其咎了。”
小有又叹道:“回头想想,我也明白了。可是旁人说也就罢了,殿下对待你的心思,自然与旁人不同。你还偏偏火上浇油。”
沈静苦笑扶额:“我当时也是昏了头了。”
“可不是。认识一年多了,还是头回见你发火。真是人说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竟然冲着殿下就来了,我也真是服你。”小有笑着拍拍沈静肩膀,笑了两句,又劝了两句,“喜事当前,也不必太放在心上,过一阵也就好了。殿下毕竟自幼身份尊贵,虽然面上不显,总有傲气的。如今在你这里碰了一鼻子灰,总得缓一阵子。”
说完便道了别,匆匆离开了。
得益于小有的消息,殿试放榜那日,沈静格外从容。
入宫等候传胪时,一众进士都战战兢兢,唯独他气定神闲,老神在在。
等到名次一一揭晓,状元于之静,榜眼吕蒙,探花沈静,作为头甲进士,被传入殿谢恩。
这是沈静第二次见到皇帝。
大殿之上,重重帷幕掩映,袅袅熏香朦胧,天子坐在高高的龙座上,头戴冠冕,用着平淡的声音,叫他们平身。
四周朝臣一片,个个屏息肃立,沈静站在大殿上,默默的想,不知赵衡站在哪个地方,此时是否正在看着自己?
这样想着,他反而有些紧张起来。
稍候便是圣上赐下的进士朝服。
今年御赐朝服却与往年有些不同:不仅状元,连同榜眼、探花,都赐下了红袍。状元则额外多了一条白玉腰带。
沈静捧着御赐跪下谢恩,听着御座上那个平淡倦怠的声音,慢慢说道:“朕自即位一来,虽得众卿围拱……如今朝中依然人才缺少。因此今年,额外赏赐状元玉带,榜眼、探花红袍,唯望鼓励天下英才,日后尽入朝堂,为君分忧,为民效命。”
随后便是赐官。
再次谢恩之后,朝会散去,头甲三卫进士被众人围拱道喜,沈静回礼不迭。早有一名大太监带着几个小太监,笑着来请:“请三位翰林随我来。更衣之后,赴琼林宴。”
几人随即跟着去更衣,然后又到了后花园,设宴之地。
早有一群官员及其他进士在宴席上等候。
沈静随着于之静、吕蒙进了园中敞轩,一眼便看见正坐在对面正与人喝茶聊天的赵衡,胸口不由得一窒。
眼看赵衡抬头,随众人往这边看过来,沈静慌忙垂下脸,躲开他的目光。
相隔一月未见,他也没想到,自己一见到赵衡,竟会比刚才殿上谢恩还要紧张。
第63章 夏夜病起
沈静随于之静、吕蒙随着太监到了设宴的敞轩里, 行礼之后入座。他心里知道赵衡也在轩中,因此眼观鼻鼻观心,头也不敢抬, 有点紧张又有点担心, 不知道赵衡会不会过来同自己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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