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些经验却是不能说的。他又不敢随便指点,误人子弟,想了半天说道:“你若能放心,改日有空就把孩子带到我那里去。我考教考教,才知道是什么缘故。”
邓虎听了大喜过望:“那就先多谢沈先生了!有你这个探花郎指点,必是能一日千里的!”
沈静笑道:“你也别太报期望。懂的读书的,未必就懂的教书。”
邓虎笑道:“堂堂探花郎,能差到哪里?总归是比他们学里那个考了多年未中的老夫子好些吧?”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时候越来越晚,一弯新月渐渐靠近了中天,赵衡却始终未曾回来。
沈静的醉意也渐渐消了,中间几次想起身告辞,可是却又犹豫,在心里告诉自己:“再等一等,说不定这就回来了。”
然而几次三番,赵衡却始终未归。
邓虎见沈静几次抬头看月亮的位置,知道他等的心急了,便起身到大门外头张望了张望,进来又同沈静道:“王爷鲜少回来的这么晚的。沈先生等一等,我到后院看看,是不是从侧门回来了。”
沈静点点头道:“多谢。”
片刻邓虎回来,一脸歉意道:“殿下确实还没有回来。”
时候快三更了,沈静抬头看看到了中天的弯月,站起身来笑道:“明日还得早起,我就不等了。”
邓虎也不好留他:“沈先生若不急,等明天再来吧?”
“我有公干要外出一段时间,明日便要启程了。”沈静说着出了大门,却又想起来,回头对邓虎道:“也不知何时能回来,你若要带令公子找我,可能得等上一段日子了。”
“不妨。横竖念书也不是三两个月的事,多久我都等着。”邓虎笑道,“沈先生慢走。一路平安。”
沈静笑着道了谢,转过身来,便再也挂不住笑脸。
北边近来并无骚动的消息。也不知赵衡是因为何故,竟忙成了这样?
路上行人已经稀少。沈静一个人走在空空荡荡的街上,不知是不是因为喝多了酒的缘故,只觉得心口有些闷闷的疼。
他走走停停,花了两三刻钟,才终于到了家。
短街里的高墙在地上投下一片黯淡的月影,沈静顺着墙边走过去,站在影中,抬头望着当空冷冷清清一碗月牙,将眼角的一点涩意,慢慢的逼了回去,才又举步往胡同里走去。
刚走到胡同口,便听见外头一阵笃笃的马蹄声。沈静听到声音怔了怔,站住脚步,回头看去,这才觉得悬了一晚上的心,终于落回了远处。
赵衡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卫铮,绷着一张脸,大步流星的向沈静走来。
到了沈静面前,他停住了脚步,低头看了看他,仍旧绷着脸色道:“门子说你等了我很久。是有什么事?”
沈静却忍不住的弯着嘴角,抬头对他笑道:“没什么事。”
顿了顿又轻声道:“明日一早,我便要动身南下随工部去考察淮河工事……本想去同殿下道个别的,没想到殿下公务繁忙,一直未归。”
赵衡垂眼望着沈静,许久摇头笑叹道:“……真是两个傻子。”
沈静疑惑看着他。
赵衡却抬手将他拥进怀里,在他耳边轻笑道:“……今晚我也一直在你院子里,等你回来。”
居然换了个地方,相互等了一晚上?
沈静听了先是一愣,随即觉得一晚上空荡荡的心口,瞬间被喜悦与柔情涨满,满的都快要溢出来。
他将手搭在赵衡背上回抱着他,轻拍了拍,无奈笑道:“该说我们二人心无灵犀吗?”
赵衡不满的纠正他道:“应该是心有灵犀,不约而同才对。”
沈静笑着“嗯”了一声。
两人安静相拥了片刻,一时竟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过了好一会才放开彼此,赵衡抚过沈静脸颊,在他耳梢上轻掐了一下,低声埋怨道:“沈静,你好狠的心。我赌着气不来见你,你难道就不知道去哄我一回吗?若非你要出这趟远门,只怕还不会去见我。”
沈静无奈笑着回道:“是我愚钝。以后记住了,若殿下再赌气,我一定早早的去哄殿下,如何?”
赵衡闻言,忍不住笑着低头,在他唇上缠绵偷香,许久才抬起头,一字一句嘱咐道:“江南现在天气正热,你们也不必太急赶路,还是要保重身体为要。千万不要中了暑气。”
沈静听了点头:“也不止我一个人,工部侍郎卓大人、周大人也同去。还有不少随从,殿下放心吧。”
“住宿最好还是到官驿去。路上衣食住行,尤其入口的东西,都要谨慎些。”
沈静又笑着点头:“我都记下了。殿下可还有什么嘱咐的?”
平时赵衡从来没伺候过别人,都是别人伺候自己,因此又细想了半天,一时也不知道该再嘱咐些什么,顿了顿,才低声又道:“还有,这一去路途遥远,不知三个月还是五个月,就算书信不便,你也要时时挂念着我,不可有一日把我给忘了。”
沈静闻言不由得笑了起来,心头却是一热。笑完了低下头,从袖中摸出一枚玉佩,拉过赵衡的手,将玉佩放上去:“殿下生辰就要到了。我也不知道该送什么,这块玉牌聊表心意,殿下请收下吧。”
“孤也给你备了礼,只是不能带给你……等你从江南回来再看吧。”赵衡抬起手,借着微弱的月光,勉强看清自己手掌一块洁白如脂的玉牌,上头干干净净,开口问道:“这是平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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