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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景用力地点点头。
    早前宫中久无子嗣,燕帝又年纪渐长,受不住群臣日日进谏,便从宗室里选了一人养在宫中,虽未正式册立,但尚书台已为他拟好了诏书,只是逢皇后遇喜,这才耽搁了下来。这人便是元惜了。
    元惜在宫中呆了四年,温厚恭敬,颇有贤名。就连太子出生后,燕帝也没立刻将他送走。元惜与太子相伴九年,前年燕帝借口他已及冠,赐他侯爵位,命他迁出皇宫。圣旨派下不到三天,人便起行前往千里之外的封地了。
    楚驭幼年随父入京时好像见过他一面,不过那时年纪小,也记不住什么。挑眉看了元景一眼,不知怎么的,冒出一句:“他走了就来缠我?”
    元景立刻搂着他,嘴甜道:“我也喜欢你嘛。”
    楚驭估摸着元惜出宫的事情怕是没这么简单,但被元景黏的心里烦乱,也懒得去问。扫了一眼帘外,见快到了,在他腿上拍了一下:“起来。”自己也站了起来,半蹲在车中,打开了座后暗格,话也懒的跟他说,指了一下,示意他进去。
    不一刻便至宫门,御林卫见是世子府的马车,态度已十分恭敬,检查了腰牌,连帘门也未掀开便放行了。
    是时宝津楼欢宴未散,笙歌尤在耳边,宫中大半妃嫔宫女们都去侍宴了,因而周遭十分安静。方青把车驾到一个树荫环抱的偏僻之处。马嘶一停,楚驭就反手打开暗格机枢,起身下车。方青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太子,掀帘一看,原来元景没听见楚驭开口,还乖乖窝在里头,忙上车把太子带了下来。元景束手束脚的在里面呆了许久,一下车就跑到旁边伸腰蹬腿去了。楚驭对方青道:“你回去吧。”
    方青看了看他的脸色,感觉他像是哪里不痛快,犹豫道:“明日还要来接您么?”
    楚驭语气平平道:“不用,回去之后把暗格封上。”
    方青“啊”了一声:“为什么?”
    楚驭瞟了一眼旁边:“省得他得了这个便利,以后总缠着我带他出去。”唤了元景一声,那边噔噔噔地就跑过来了。
    太子守岁的道观不通车马,非得步行。为免被人发现,楚驭让元景躲在自己大氅下,拉着他疾步而行。远远看见水环中的道观,元景松了口气,他晃着手:“走慢点,我都要跟不上了。”
    楚驭看他累得满头是汗,头发都黏住了,放缓了步伐:“又叫小柳替的你?”
    元景抿嘴一笑,忽然想起了什么:“哎呀,我还没去放天灯。”转身就要去追方青的车,楚驭一把拉住他:“哪儿去?”
    元景死活掰不开他的手,仰头急促道:“我想去放天灯。”
    楚驭道:“车都走远了,让你去追你也追不上,回头叫人发现,小柳跟乌善王子都逃脱不了干系。再说天灯在哪不能放?非要跑到外面?”
    元景这才想到此节,长长地叹了口气:“得放魁灯才管用呢。”
    天光渐明之时,州桥河边有一场天灯会,其中最大、最亮的那盏为魁灯,需得是先前灯擂之上拔得头筹之人才可放飞,魁灯升入空中之后,千万盏天灯齐放,如萤火簇拥皓月,但见天幕熠熠,连之后升起的红日也不能与之媲美了。
    楚驭见元景不住地遥望着东边的天空,嘲道:“又是你那个哥哥告诉你的好玩意儿?”
    元景道:“嗯,他说亲手在魁灯下的缎带上写的事情,都能实现。”
    楚驭不愿背后议论别人的是非,心里想着,糊弄你小孩子的罢了,口中道:“你是太子,想要什么对你父皇直言便是。”
    元景摇摇头:“这个父皇是不会给的。”他仰头对楚驭一笑:“算啦,我们先去把小柳替下来吧,我都怕他在那哭。”
    楚驭无奈道:“你也知道?”
    此时听得东方一声巨响,继而红光大起,照亮了半片天空。皇城之中歌舞升平的盛世之象,都似被这一声震碎了。
    元景笑容还未褪下,茫然道:“怎……怎么了?”
    楚驭面色沉沉,眼看水环将近,伸手将他抱起来:“我先带殿下过去。”足尖一点,踏着栓住道观四角的铁索,足不点地的凌空越去。
    天佑十一年正月,州桥河边天灯意外爆-炸,岸边千万盏灯顷刻燃尽,死伤不可计数。燕帝震怒,勒令有司彻查此事,皇城之中,宫闱上下,戒备愈发森严。随后一月,举国上下仍在议论此事,应天府忙的焦头烂额,但除却魁灯为官制,其余天灯皆来自民间,涉及者众,实在无法理出头绪,只好抓了司礼间制灯的工匠抵罪。至于那晚有贵公子在青楼行凶一事,因这件事比在上头,也变得不足为提了。
    隔天夜里,燕帝来探望元景,见他已经睡了,还有些奇怪。小柳忙道:“太子昨天守夜守累了,用了晚膳便嚷嚷着要睡。”燕帝颔首,心下倒是稍安,他不许别人来扰,坐在床边看了元景许久。再出来时,精神气都好了些。他把小柳叫到一旁,问:“太子昨夜当真没有出去?”
    小柳根本不敢看他,强令自己目光不动,镇定道:“没有,殿下一直在守夜。”
    燕帝来之前已经问过那十一名少年,皆说太子除却中途出恭——也只得半刻便回来了,整夜都跟他们在一起。现在看小柳言之凿凿,这颗心才彻底放下来。他转而跟楚驭说:“这阵子你就陪在景儿身边吧,赫齐的大王子那边,朕另找人陪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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