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帝怒视着虚空:“还用问么?必定是为了给他那个大哥打掩护,到底是楚岏养出的儿子,跟他老子一样,不折不扣的坏东西,景儿这么乖的孩子,都是被他带坏了!”刘林听他说起话来咬牙切齿的,当下心里一寒,他试探道:“皇上,那诏前军那边……”
燕帝冷笑一声:“朕当年跟神武将军约定,要是此次天象亦如当年,才会对他儿子动手,现在法器都没了,空口无凭,朕还能怎么办?”嘴角一动:“让死士们撤了吧。”
刘林不敢多言,替他脱靴更衣,伺候他休息。燕帝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其实朕先前也想过,景儿太过良善怯懦,实在不是什么上佳的储君之选,他要是生在普通富贵人家,只怕日子还好过点。”刘林听他越说越不对头,似有大势已去之意,才起了一个音:“皇……”
燕帝打断道:“传朕口谕,叫元惜回来吧。”
“……是。”
诏前军中上下深夜未寐,负责守卫的诸营将士近半月没好好休息,就连睡觉都不敢躺着,不想那队身着玄甲、背负刀弓的羽林卫过来后,一言不发地就将宝箱取走了,半句嘉奖也没有,半点赏赐也没留。范平一向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两眼乌黑地卸下这个重任后,半句怨言都没有,无事一身轻的回他的中军大帐休息了,留下几个营的士兵嘀嘀咕咕,满腹牢骚。楚驭一向懒得听他们聒噪,坐在帐中,心中思考着是现在去太子府还是明天去。
一杯热茶还没喝完,即有侍卫送了一封信过来,说是有个少年交给他的。楚驭看完之后神色大变,匆匆牵上一匹黑马,出了营门。
今晚风大,暗夜之中只闻烈烈风响。整座皇城都似已睡去,唯有城北这座破旧的客栈灯火通明,却寂静如方外之地。先前趴在柜台上打哈欠的店小二,跟那三三两两的客人都消失了,唯一有活人气息的地方,便是顶楼之上。
楚驭仰头一看,见云从倚在栏边,对他笑了笑。即双臂一展,似鹏鸟般踩着扶手飞身而上,眨眼便落到他面前。云从换了一身月白长衫,头发以玉冠高高束起,姿态闲适地托着脸,模样甚是天真可爱,他刚吃完一把梅子,眼睛看着楚驭,舔了舔沾了汁水的手指,狡黠一笑:“大人来的好快呀。”
楚驭环顾四周:“这里其他人呢?”
云从撇撇嘴:“这是我家,我不想有别人在,他们自然就走了。”
这句话说的内有玄机,楚驭扫了他一眼,并不多问,背着手走到房中,颇有些反客为主的气势:“你信上说,太子犯下大错,被皇上幽禁,现在还被发配到太庙中,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从见他对自己看也不看,无声叹了叹,言简意赅道:“太子打碎了问天大典的法器。”
楚驭一怔,眉心微微蹙紧,暗忖这确实是不可轻纵的大错了,燕帝只罚他幽禁,已是手下留情。不过太庙阴气极盛,想他本就畏寒,让他独自呆在那里过夜,实在叫人不放心。起身道:“我去看看他。”越过云从,朝外面走去。
云从在他身后忽道:“大人不想知道太子为什么打碎法器么?”楚驭转过身,见云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想知道,就请随我进来。”
他带着楚驭绕过外室,走到里间,穿堂风一灌,满屋烛蜡味便涌了出来。楚驭放眼望去,只见地上满是干涸的红蜡,似殷红鲜血,颇令人惊心。蜡迹之上,一面龟甲高悬于空中,甲面寸寸裂开,纹路奇诡。
楚驭端详片刻,漠然道:“这是什么?”
云从道:“大人不妨细看看,太子可是一眼就看不出不对劲了呢。”
楚驭面色森冷地望着他,全无接话之意。云从错开目光,伸手拎起放在旁边的布袋子,随手一扬,但见丹朱粉纷扬若雪,尽数扑在龟甲之上,红雾散尽后,一条腾飞的巨龙在龟甲上显现,半身生于西北,半身落入中州,形如宝刀的龙爪高悬于皇宫之上,只消轻轻一握,便能将其拢入掌中。
云从缓缓道:“太子看到时第一个怀疑的是你父亲神武将军。我告诉他,龙翼未生,此人虽将王于天下,但此时还未成气候。太子问我那是谁?”他那双看似不谙世事的眼睛,含着笑意看着楚驭,面容也是单纯干净的:“大人猜猜,我是如何答的?”
楚驭巍然不动:“哦?”
云从眸光一动,仰望着他伟岸高大的身影,轻快道:“我告诉他,将要夺他天下的人,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林水的霸王票,还有评论收藏的小天使,么么哒
最近熬夜太多,今天实在有点撑不住,明天继续,爱你们
第41章 天命(三)
楚驭神色未改, 懒懒道:“你到底是谁?”
云从朝他走了两步,笑道:“第一次见面我就告诉你了呀, 我叫云从。”一把短刀贴着他的脸颊飞过去,正中他身后那面法器, 一线鲜血顺着如玉的脸颊流下来, 云从愣了愣, 脚步顿止。
楚驭手里把玩着短刀的刀鞘, 杀气一现即收,刚才种种,好似一场玩笑:“你平常在我面前顽皮一下也就罢了,今天再敢装神弄鬼, 别怪我不讲情面。”将刀鞘重重拍到桌上,漠然道:“五台山紫钧真人跟你是什么关系?”
云从微有惊讶, 似没想到他查到这层,旋即恢复了镇定:“他是我的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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