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他开口起,元景便脸色苍白,不发一语,唯听到此节,才慌了一慌,起身时差点站不稳,他颤声道:“你说我皇兄怎么样了?”
那人擦了擦眼泪:“天佑忠良,侯爷受伤虽重,但不至危及性命。皇上本已信了他们的话,见侯爷以死明志,又有些犹豫。侯爷刚从昏迷中醒来,便素衣披发来到御前,他深知此事已闹得沸沸扬扬,皇上无论如何需得给百官们一个交代,侯爷心存忠孝,不忍将皇上为难,便自请皇上将他贬为庶人,流放三千里外蛮荒之地,永世不再回京。”
元景望着他:“父皇答应了?”
“回殿下,答应了。”
元景全身力气好似被抽尽,嘴唇动了动,半天才发出声音:“陷害我皇兄之人是谁?”
那人犹豫了一下,似豁出去一般,高声叩首道:“回殿下,是神武将军世子,楚驭!”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林水的霸王票~
第76章 空影(三)
其实他刚起了个头, 元景便已猜到幕后之人是谁,可直到自己明明白白地听见那个名字的时候, 才彻底死心。
一时间眼前黑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了。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原来你一直就在算计我。”赠刀是假, 襄救是假, 甚至于很久之前, 他星夜送自己去见太傅……或许也是一场做戏?
一念至此, 心好似被人一刀捅穿,疼得连呼吸都续不上了。跪在地上之人见太子双眼通红地捂着胸口,指尖都疼得发颤,脸色更是惨白如纸, 不禁惶恐道:“殿下,你怎么了?”
元景闭目良久, 才扶着桌子摇摇晃晃地站起,切齿道:“回京!我要找他问清楚!我要求父皇,让皇兄留下来……”说到最后, 狠意化作悲切,声音都带了哭腔。
那人忙道:“殿下, 侯爷去意已决,况圣旨已下,朝野皆知, 您执意为他求情,只会让您与皇上父子生隙。侯爷至孝之人,绝不愿看到这一幕。他派我前来, 乃是忌惮世子手段狠辣,怕您继续被他蒙骗,想请您随属下秘密回京,到时自可见分晓。 ”
元景嘶声道:“不错,他的手段我现在见识到了。”一拍桌子,几个近卫闻声而入,方青亦在其列,元景一看到他,愈发恨得心头滴血,暗想,他必定是楚驭派来监视自己的,竭力平静道:“没你的事,去把曹如意叫来。”
方青看他神色不佳,又见地上跪着的人也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心知不对,才想问上一句,不想太子今天像是变了个人一般,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拍桌道:“去!”
无奈,只好听令行事了。曹如意对元景最是言听计从,可经过上次之事后,听闻他要秘密回京,当下也是连连摇头。元景扫了他一眼,木然道:“你若不肯,我自己回去也无妨。”
曹如意哪里敢应?只得悄悄去清点了一队武艺高强的护卫,神武军听闻此事,誓死也要随行。曹如意不放心他们,报到太子那里,元景面无表情道:“让他们跟。”临行之际,命大军照旧徐行,又着人扣住方青,不入京城不许放。
他只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头上身上都沾满了雪花,曹如意忧心忡忡地将风帽给他戴好,绒绒的白毛边下,太子黑漆漆的眼睛一片灰暗,不禁担心道:“殿下?”
元景推开他,翻身上马,银鞭急挥,穿过无尽雪幕,直往来处去。
已近正月,京中上下喜气洋洋,连街上的人都比往日多了些。一辆华车自闹市里穿行而过,最后缓缓停在一座僻静的茶馆前。马夫掀开帘门,躬身道:“世子,已经到了。”
茶馆里静无人声,想来客人与主家都已被请走了。楼顶的尽头,一扇木门大敞,楚驭一步未停,昂首而入。到了里面,却见房中只得元惜一人,倒微有惊讶,就近坐到一张圆背椅上。元惜拍拍手,命人进来奉茶。清茶入碗,他接过来便尝。元惜见他一举一动全无惧意,恨自心头起,咬牙道:“世子设计害我至此,倒是不怕我下毒。”
楚驭饮罢,道:“你若有胆正大光明在我面前动手,我倒要敬你一分了。”
元惜被他直言讥讽,一时无从回应,按下愤恨,叹了口气:“是了,你为陷害我,连景弟的性命都不顾了,论起心狠手辣,我自是远不如你。只是你如此设计我兄弟二人,就没想过,等他回来要如何面对他么?”
楚驭不为所动,漠然道:“你此一去千里迢迢,道远且险,路上遇到什么,发生什么,都犹未可知,不如将心思放在自己身上,我与他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元惜攥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死死地盯着他:“我知道自我入京起,你就看我不顺眼,概因惧怕我在景弟面前戳穿你的真面目。我一人的生死不足挂齿,只是你趁着我弟弟年幼无知,屡屡欺瞒他、利用他,更不惜哄骗他与你……”一甩袖子,语气愈发愤懑:“我只恨不能揭穿你的真面目。”
楚驭冷冷道:“若你请我来只是为了逞口舌之快,那我就不奉陪了。”身影一晃,起身欲走。
元惜挡在他前面,仰视道:“怎么?被我戳穿真相,心虚了?”话锋一转,极尽厌憎道:“你拐我弟弟出游,在山上埋伏刺客,伤他之后欲嫁祸给我时可曾心虚?为了置我于死地,勾结西魏,将他送到那虎狼之地,可曾心虚?我弟弟待你情深义重,全无防备,你却屡屡加害他。亏你在他面前还装出一副情深义重的样子,你若对他有一点真心,也断不舍得如此。你当我不知你的心思么?你是要与与神武将军里应外合,谋害我兄弟二人!以此夺我元家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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