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热那吉爽朗的笑声传了过来,打断了那一处的温柔和宁静:“小殿下,原来你躲在这里, 可叫咱们好找啊。”
元景反应极快,一听见动静就便立刻抽身而出, 乌善心神尚在缠绵里,冷不丁怀里一空,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手忙脚乱地整了整衣衫,回头一看, 热那吉看星星看月亮,就是不看自己,俨然是心知肚明, 在等自己收整好。
乌善气急败坏道:“你们又找我做什么!”
热那吉笑眯眯道:“小殿下勿怪,不是咱们故意捣乱,实在是大王那边有急事要找您, 拖延不得呀。”
乌善怒道:“我都来一晚上了也没见他提,能有什么急事!无非是看我……”觉察元景扯了一下自己的衣角,咬了咬牙,又忍住了,他断然道:“我不去,你们快滚!”
话音落地,就见热那吉身后那几个黑甲武士不声不响地站了出来,热那吉和蔼道:“小殿下,您就别让我为难啦,大王拖了整晚,正是因此事干系重大,怕叫人看出来,您来都来了,要是为了争这一时之气给耽误了,只怕以后要后悔的。”越过乌善,又冲元景道:“小贵客,跟你打个商量,我们先把殿下借走,忙完了之后,一准儿给你送回来,你看行不行?”
元景拍了乌善一下:“你先跟他们去吧。”
乌善见事已至此,心知强争也是无用,不情不愿地叮嘱了一句:“那你先去我的行帐等我,要是姓楚的来了,便叫人来知会我一声,切记切记啊!”看到元景点头,这才哀嚎了一声,满心怨念地跟着他们去了。
元景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轻轻地舒了口气。须臾的功夫,天就凉了起来,他吹了会儿冷风,便要去乌善的行帐。才转过一道弯,便与楚驭迎面相遇。元景怔了一怔,脸上同面具一样常挂着的笑容,顷刻消失的干干净净。他扫了楚驭一眼,神情一无变化,好似所见的不过是个陌生人一般。楚驭一见他这冷若冰霜的神情,纵是有千言万语,也说不出口,目光微垂,落在他红艳艳的嘴唇上,心中又是痛苦,又是渴望,他闭了闭眼睛,将不该有的念头从脑海里赶走了。
元景双唇紧抿,一语不发地从他身边走过去,错身之际,楚驭嗅到他身上微醺的酒香,血气一热,竟鬼使神差地挡到他面前。元景避之不及,险些撞进他怀里,再抬头时,脸色便不太好了:“王爷还有什么事?”
楚驭声音微哑道:“你过得还好么?”
元景冷冷道:“我好与不好,你的人没告诉你么?”
楚驭皱了皱眉,似有些不解:“你以为我派人监视你?”
元景冷笑一声,漠然地移开了视线,虽未回应,但答案已不必再问了。楚驭知道自己伤害过他太多次,他不信自己也是常理,只是想到他从前全心全意维护自己的模样,还是倍感失落,过了好一会儿,才艰难道:“你不必这么防着我,你知道我对你……”看见他脸上不屑的神情,又生生将话咽了下去。
元景正眼也未看他,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道:“我过得很好,可以请你让开了么?”
楚驭向来不屑小儿女情态,情知就此离开才是最好的,只是他朝思暮想了这许久,好容易才见到元景,放下二字又谈何容易?只犹豫了这么一瞬,便见元景薄薄的唇一动,又开了口:“怎么?你是后悔了,还想把我抓回去关起来不成?”
楚驭目光一暗,默默地松了手:“前些日子我三弟做的事,我已经听说了,改日我让他去给你赔礼道歉。”
元景道:“不必,他别来烦我就是道歉了。”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念:“……那匹马是你送的?”楚驭犹豫了一下,轻轻地点了点头。元景眉心重重一跳,语气绝然道:“这份大礼我受不起,明日我会叫人把东西和马都送回神武军。我现在要回去了,如果你言而有信的话,就别来打扰我。”
周遭一阵死寂,连月光都悄悄隐入云中。元景见他尤是一动不动地挡在自己身前,索性转身朝另一边走去。楚驭追了几步,语气也少见的焦躁起了:“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怕。我看到你很喜欢那匹马,可以请你看在它的份上收下么?”
元景步伐不停,神情已见恼怒:“我不喜欢,你看错了。”
他急于躲闪,慌不择路,不知不觉竟走到马厩附近。此刻欢宴未散,宾客们还在饮酒作乐,马倌们躲懒,偷偷跑到厨下去讨酒喝,周围影影绰绰,不见灯火,就连赫齐王帐的喧嚣也似被这黑暗蒙住,变得遥远起来。元景被他尾随了一路,此刻颇为恼火,转身怒道:“你到底要跟到什么时候!”
楚驭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见他离开,情不自禁地就追了上去,此刻被他呵斥,这才恍然转醒,心中也是懊恼不已,暗悔道:“我这是在做什么?”他掉头欲走,回身之际,见周围黑漆漆的,实在不放心他一个人,犹豫了片刻,才不自然道:“我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就走。”
元景嘴角勾了一勾,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话一般,将楚驭晾在一边,自己四下转了转,见此处实在没有别的路,只得硬着头皮又折返回去。路过楚驭身边时,着意离他远远的,也未留心已身在陡坡边缘,忽的一脚踏空,仰面摔了下去。楚驭见机极快,伸手一捞,抱着他滚了下去。元景只觉得周遭天旋地转,回过神来,已落到坡下了。他被抱得很紧,连脑后也被一双宽厚的大手捂得严严实实,陡坡虽高,这一通滚下来却丝毫无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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