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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景抬手就掀翻了:“都说了别拿我当小孩子!”
    楚驭听他语气古怪,隐约还透着一股咬牙切齿之意,忽然明白他今日为何这么生气,嘴唇动了动,刚想解释几句,一时转过念来,心想,如今不管我说什么,只怕他都不肯听。苦笑了一声,揽在他腰间的手也松了些许。
    元景一路僵着腰,不肯靠他太近,如是颠簸了一路,累得肩酸背痛,下马时手都有点使不上力气。此时大军已被他们远远地甩在身后,就连方青也没了影踪。他将马鞭往地上一摔,径自找了块石头坐下歇息。楚驭心存顾忌,也没有跟过去,与他背身相对,静静地等着众人到来。
    此处临近擒风岭,气候诡异,一天之间,便可见四季变幻。他们坐了没一会儿,天就阴了起来,寒风穿林而过,晨起落了雨的树枝冰霜暗结,隐有落雪之意。思及刚才的事,元景越想越气,恨不能回身给楚驭一箭。他如今身体远逊从前,恨到极处,右肋上方便开始隐隐作痛。这感觉他已领教过两回了,暗叫一声不好,忙翻出薛乙给的药丸,塞了一颗在嘴里。那枚药丸在舌下化开时,他已经连苦味都感觉不到了,只觉得身体像是被开了一道口子,寒风一个劲地往里钻。他不愿在楚驭面前示弱,强作无事地站了起来。
    楚驭虽令自己不去看他,但心神无一时一刻从他身上离开,此刻听见声音,回身便望,见元景裹着披风,一语不发地往密林深处走去。从背影看,倒是与平常无异,但楚驭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眼见他的身影已经消失,犹豫了一会儿,这才跟了过去。
    这短短一截路,元景走的极为艰难,其时眼前阵阵发黑,手足也有了僵化之感,他回头看了看,见身后空无一人,最后一点气力瞬间被抽空,倚着古树半跪下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愈发晕的厉害,耳边隐约听见一阵急匆匆地脚步声,他下意识便要跑,才一站起,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往旁边歪去。朦胧间只觉自己被人扶住,紧紧捂着地手也被拉开了。
    楚驭见他掌心里那朵蛊花悄然绽开,隐有蔓延之势,心里一慌,先前的矜持和顾虑尽数抛到脑后,抬手将他抱了起来。元景竭力想将他推开,声音却极其微弱:“……不……不用你……”
    楚驭一见他的病容,诸般往事席卷而来,太阳穴更是一阵刺痛。低头望去,见元景眼角泛红,身体也蜷缩颤抖起来,他双手抱着人,一时不便,低头在元景脸颊边蹭了蹭,急切道:“不怕,大哥在这里。”
    元景耳边一热,只觉得从未有过的疲倦感袭来,手还抵在他胸口,人已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了许久许久,他只觉自己置身一个温暖之所,四肢百骸的僵痛都被这股暖意焐化了,再无煎熬之感。还有人抚摸着自己的面颊,低声说着什么,这声音熟悉的叫人心烦,他手指一动,似乎碰到一物,想也不想就按了下去。
    这一下似乎闯了大祸,周围惊呼声不断——只闹了一瞬,便被一个更威严的声音压了下去。一滴热热的东西滚到脸上,元景没由来地惊了一下,竭力想要睁开眼睛看一看。然而抱着自己的人只用袖子在自己脸上擦了擦,抚摸的动作愈发小心。其时身体困乏难当,不由在这无尽地温柔中沉沉睡了过去。
    方青满脸焦虑地候在旁边,好容易等楚驭恋恋不舍地给元景盖上被子,这才急忙上前,欲查看他的伤口。楚驭坐了个嘘声的手势,只留医官和一名亲兵下来,带着方青走了出去。
    回到自己行帐中,才将沾了血的上衣脱下。适才那枚袖箭擦着他手臂过去,留下了一道不浅不深的伤口。方青忙半跪在地,为他清创上药,仔细包扎。楚驭全程一声不吭,脑海中不住回想着医官的话:“陛下身上的蛊毒已往心脉去了,日后发作次数只会越来越频繁……”
    俄而进来两名亲兵,称医官已为使臣更衣,这是从他身上搜下来的暗器。东西足有七八件,或藏于腕下,或藏于腰间,就连皮靴旁也藏了一枚薄薄的刀片。方青翻了翻,禀道:“有几样像是出自咱们军械营的手。”见楚驭心不在焉地一点头,思忖着:“我先找个箱子替陛下收起来。”
    楚驭已展开地图,查看擒风岭周围的路,闻言止道:“给他送回去。”
    方青不解道:“送回去?陛下随身带着这些,难保不会再伤了您。”
    楚驭头也不抬道:“从前欺负他欺负狠了,没有这些,他心里害怕。”
    元景醒来之时,已身在行帐之中,地上埋了一条火龙,烧的整座大帐异常温暖。他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抬手一看,腕上的花纹已悉数褪去,只是身体酸痛难当,无半点力气。伺候他的小兵见他醒了,欢喜不已,忙将他扶起来,喂了几口温水。过不多时,军医也进来了,喂药行针,又是一番忙碌。好容易躺下,元景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被换成宽松的丝袍,他心里一惊,急道:“我的……我之前的衣服呢?”
    那小兵忙道:“都在您旁边。”元景起身一看,自己的东西果然齐齐整整地放在脚旁,一件未少,这才松了口气。那小兵给他掖了掖被子,小心翼翼道:“大人,您跟我们主帅是不是很熟?”元景沉默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怎么?”那小兵见他神色如常,也多了几分底气,声音都大了点:“您不知道,您发病的时候,我们主帅担心的不行,您睡了两天,他就守了您两天。自己头风发作的厉害,也不肯去休息。我伺候他这么久,还从没见他对谁这么在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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