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
他们嗫喏着喊了一声,大家脸上多多少少有些尴尬, 奚白也很尴尬, 手指挠了下脸颊, 讪讪道:“那个,我就是打累了, 休息一下, 走走, 你们继续。”
奚白垂了眸子,转身走了,走廊上的灯光闪了下,他背对所有人。
开门的是原本队伍里最小的队员元宝,现在也才堪堪成年,因为年纪小,奚白平时最是照顾他。这会他站在门口,手扶着把手,看着奚白的背影,就这么几天,他队服好像宽了不少,薄薄的队服下隐隐透着腰的弧线,以前他总觉得奚白就是神,没什么能难到他,他的肩膀永远宽广。
唯独此时,他第一次觉得奚白原来这么瘦,瘦到让人觉得单薄,却为什么他以前总觉得他是那么可靠。
不知道怎么了,元宝觉得眼睛有点涩,他喊了声:“队长。”
奚白脚步顿住,而后抬手对他挥了挥继续走,声音清亮:“好好训练,不要赖床。”
元宝眼眶微红,他这一刻很讨厌奚白,和大家一样不就好了,搞什么特立独行。他现在那支队伍他去看过,全是些陪练,甚至都不是一队的陪练,二队都混不上的人,拿什么打国际赛,他想把这些大声出来,想让奚白幡然醒悟。
可最后,什么也没说,就这样看着奚白重新进到走廊尽头那个连二队都淘汰掉的训练室。
真可怕,元宝握着扶手的手紧了紧,打职业究竟是为了什么?
奚白这样的人真可怕。
可他又无比羡慕。
他做了所有人都不敢做的事情,他们瞻前顾后,他们追名逐利,可这是人之常情,没了这些的人,才让人害怕。
奚白戴起了护腕,昨天医生告诉他最好早日手术,他没听,赌一把吧。
他拆了颗糖扔嘴里,赌他奚白天生和别人不一样,赌他的手不会出大问题,赌他万事顺遂。
赌,他的电竞生涯。
“训练。”奚白含着糖,大声说道。
他现在没时间做手术,他想了一大圈,所有的法子都想过了,好像没有比他坚持训练,这件事更能解决当前的困境了。
黎老还在医院躺着,国际赛近在眼前,他没有任何办法,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无能。
那一群人里第一个发现他手出现问题的是陆桡,那是陆桡第一次和他发了脾气,甚至说出了他帮他带队这种荒唐的话,压着他去医院做手术。
他也火了,和陆桡结结实实打了一架。
两人都鼻青脸肿,奚白把这段时间所有的怨气都朝陆桡发泄,打完后两人躺在草地上,奚白又笑了,“嘶—陆桡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欺师灭祖。”
陆桡敛着唇角,完美的脸上青了好大一块,“你不是我师父。”
“好家伙,来,再打一架,不把你打趴下我就不姓奚。”
等陆桡清冷的眼神扔过来后,奚白又怂了,两人在草地躺了好久,奚白说保证比赛结束后第一时间去做手术。
看着陆桡那无奈又拿他没办法的眼神,奚白这么久第一次真情实感地笑了。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直到楚之本说陆桡在培养接替他位置的新人时,奚白才明白问题大发了,陆桡说的竟然是真的,他真的想要转会来AOK,来这个身为弃子的AOK。
奚白很生气,气到连“绝交”这种小学生都不屑的词语,都脱口而出,但他却从陆桡眼中看到了真实的恐惧,一个和他极度不符合的词语。
此后,陆桡再没有提过这件事。
比赛前夕,经过没日没夜的努力,队员间的配和越来越好,他可以作为一个支点,支起整个战术,这对他而言是个考验,但他顶得住。
这么久,奚白终于稍稍松了口气,
随着时间推进,国际赛准时开始。
这次的国际赛是奚白一辈子的梦魇,二十支来自各大洲的精英队伍,同台竞技。
本来还稍有自信的奚白,却在上战.场那一刻,所有的希望被无情打碎了。
因为操作过度,他的手终于“油尽灯枯”,关节处肿的比馒头还大,医生给他下了“死亡通知书”,他的手没救了。
他这辈子看重的事物不过那么几件,爷爷走了,黎老也快走了,现在职业生涯也要到头了。
奚白想不起来那天他在医院站了多久,直到有人匆匆赶来,是陆桡。
他才慢慢回过神来,只和陆桡说了一句话:“陆桡,我要退役了。”
没救就没救了吧,好歹让他打完这一场比赛,就一场。
这是他清醒后唯一的一个想法,让他好好打完这场比赛吧。
不然他所做的一切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然而,直到最后一局陆桡那一狙,击倒奚白,AOK比赛结束。
AOK战队成绩倒数第一。
比赛结束的那瞬间,奚白的感受竟然是——解脱了。
如释重负,尽管成绩那么难看,他却不要脸的觉得“比赛结束了,真好。”
颁奖仪式又是场闹剧,奚白站在角落里,看着身边哭得不行的三名队友,又看了眼舞台中央站着的陆桡。
金色的亮片落了满地,他屈膝捡起一片,他在想,问陆桡借个奖杯骗骗老爷子可行吗?
舞台上的音乐越发激昂,奚白揣兜里的手机响了,他打开短信看了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