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澜是个行动派,当天就到交通队要求调出车祸发生时的监控,并趁人不注意时翻出面包车司机的资料,找到对方家中。
哪知司机的家人已经人去楼空,问了隔壁的邻居才知道,那司机的老婆长年卧病在床,儿子又是小儿麻痹患者,家中早就一贫如洗,说是在魔都混不下去了,要回老家过活,全家人在一个多星期前就已经搬走了。再问他老家在哪里,竟没一个人知道。
线索在这里断了,让宋澜更为窝火。
很显然,那司机一定是被什么人收买,这才以命相抵去害谢道年。
可怜人必有可恨处,反之亦然。
反倒是谢道年来安慰宋澜:“现在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查不到就算了吧。”
至于警方那边沟通的也不太顺利,宋澜申诉说要调查车祸,怀疑是人为造成。而警方经过一番调查,得出的结论是,车祸完全是意外,驳回了宋澜的要求。
似乎所有人都在阻挠他调查真相,这让宋澜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心:一定是有人在背后作梗,而对方就是要害谢道年的人。
“怎么可以算了!”宋澜顿时跟点了火的鞭炮一样,噼里啪啦炸开了,脸上挂着愤愤不平的表情,跺脚嚷嚷,“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儿就没命了!对方一次下手没成功指不定之后还会在哪里给你下绊子,要是一天不抓到幕后凶手,我一天也过不安稳。”他不想再经受一次当时的挫骨之痛,哪怕事后发现是虚惊一场也不行。
这几天宋澜全身心扑在追查此事之上,周身气压低沉,跟只炸|药桶一样一点就炸,除了谢道年,其他人根本就不敢接近他。
谢道年轻叹一声,从身后微弓下身将愤慨不平的宋澜搂住,把头埋进他的颈窝,说话声近在耳畔:“我明白,我都明白的。宋宋,不要着急,事情一定会解决的。”
谢道年的声音好像带着魔力,让宋澜一颗焦躁不安的心渐渐平静下来,闷闷道:“可现在什么线索都没有。”虽然他是地府鬼使,但在人界也只是无权无势的升斗小民,如果没有警方帮忙调查,要凭着自己的力量一点点追查,等他找到线索以前,恐怕对方早就抹去一切痕迹了。
他甚至让池舟偷偷侵入公安的系统,查找到面包车司机的老家和银行卡账号,想顺藤摸瓜找出幕后之人,却一无所获:对方的妻儿并没有回老家,而银行卡号上也没有突如其来的巨款。
到这时候宋澜才发现,尽管自己是鬼使,尽管自己的实力比凡人要强上很多,但也不是万能的,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这种无可奈何的感觉让宋澜大为挫败,甚至产生了些许对自身的怀疑:他这样拼命这样努力又如何?终逃不过命运的一双翻云覆雨手,当初自己还是人的时候是如此,如今也依旧如此。
这是头一回,宋澜被一种深深的挫败感给击败。
察觉到怀中人的消沉,谢道年的手臂将他箍得更紧了,似乎想以此将全身的力量都传递给他,告诉他,一切都有自己在,教他不要难过。
宋澜的后背贴着谢道年的前胸,能感受到对方胸膛里砰砰有力的心跳,紧锢着他的手臂是那样坚实有力,给他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为人为鬼,宋澜一直孑然一身,从不相信别人,只相信自己,因为他知道,这天下能依靠的就只有自己。他不太相信任何的陪伴,这大概是童年留下的阴影:他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相继去世,两家的亲戚也不太喜欢他,成年以前,他像一只皮球一样被从这家踢到了那家,寄人篱下,从未体会到多少来自他人的温暖。正因为如此,后来他才选择出国读书,选择商科,他觉得只有金钱才是唯一可靠的东西,才能给他保障。
而现在,他身边终于有了一个在任何时候都能让人心安、总在不经意间触动内心最柔软的人,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新鲜体验,也是一种使他忍不住想要落泪的感觉。
真想时间就停在这一刻,他和谢道年能就此长长久久,永不分离。宋澜痴痴地想。
谢道年不知道怀中人的心绪在瞬息之间已百转千回,他眼睛半阖,一只手轻柔地捋着宋澜的后背,另一只手则虚握成拳,掌心温度灼灼,好像在提醒他什么。
有些事,应该弄明白了。
***
人在逆境时,总喜欢用“柳暗花明又一村”来安慰自己,自我排遣前方定还有希望所在,不要因此消沉,半途而废。
事实也往往如此,事情已经到了最糟糕的时候,便是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一旦触及了谷底,就意味着是反弹的开始。
有人将此称之为“转运”。
几日以后,原本已经不再抱希望的宋澜接到了消息,说找到了疑似那日挡在谢道年车前的路人。
宋澜匆匆拉着谢道年赶到影子书店,孟桑榆已经将店里的监控录像调出来,暂停在某个画面上,指着其中某个只露了半张脸的人,问谢道年:“谢哥,你看看,这是那天那个人吗?”
车祸后,宋澜从交警队要来了监控录像,把有那个路人的画面全都给截了下来,放在店员群里,让所有的厉鬼都记住此人的身形,为的就是希望有朝一日碰见此人,不要错过。
因为那日那路人戴着帽子和口罩,全身围着严严实实,只一双眼睛露在外面,还因为监控距离太远看不清楚,所以就连宋澜对此也没抱太大希望。没想到,居然还真让孟桑榆给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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