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话,回手端起桌上的茶盏,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况且,外面这位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来钓鱼,现在鱼咬钩了,你总得让他来瞧瞧吧?”
小厮咬了咬唇,朝着二人施了一礼,匆匆退了下去。
晏弘又朝窗外看了一眼,依稀之间还能看见那个人影坐在池边,只看得出来身形瘦削,却看不出面目。晏弘轻轻笑了笑,回手关上窗子,在桌边坐了下来。
徐幄丹倒了杯茶递到他手边,面上满怀着笑意:“南郡王在这江陵城中还真是炙手可热,先前在都城我就听人说,城中不知有多少人家都想把闺女送到王府去,哪怕是做个妾室,也能保证一辈子衣食无忧,只可惜南郡王宁可流连烟花之地也不肯收一个。别人都以为是你不想收到身边拘束,今日我才清楚,是因为她们都不对你的胃口,现在来了个对胃口的,打算考虑一下了?”
“我常去的那几处,每每来了新的小倌。为了引起我注意也是处心积虑,偶尔有入得了眼的,直接赎了身带回府里养上一段时日的事也不是没发生过。像今日这种……”晏弘停顿了一下,侧耳听了听窗外的雨声,“别出心裁的,倒是头一次。我总得看看到底长成什么样子才不枉人家如此的豁的出去。”
徐幄丹稍一犹豫:“你不怕……”
晏弘朝着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而后笑了一下,朝着门口看了一眼:“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
他话音方落,房门便被轻轻推开,一个年轻男子站在门口,他身上穿了一件素色的长袍,样式虽然简单,却是上乘的质地。只是此刻看起来不怎么成样子,整个下摆都被雨水浸湿,最底端还沾着泥污,看起来颇有几分狼狈。
同样狼狈的还有这长袍的主人,他刚刚虽然穿戴严整,但奈何外面的风雨实在太大,他的鬓发凌乱,甚至有水滴时不时地滚落。他站在门口,视线自然而然地望向房内,先扫了一眼徐幄丹,而后才转到晏弘身上,一双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晏弘,眼角却是微微上挑,自带笑意。
对视良久,他抬手施了一礼:“见过南郡王。”
他打量了晏弘,晏弘也在打量他,因为这人的长相实在是太对晏弘的胃口。晏弘这些年来纵情风月之地,有人为了各种各样的目的往他身边送人,姿色绝佳的男男女女不知见了多少,但眼前这人仍旧让他眼前一亮。
其实在晏弘眼里,每个人的长相上都有出彩的地方,真正能让人与众不同的,是他身上的气质。就像是眼前这个人,他站在那里,浑身狼狈不堪,但看向晏弘的目光依然没有丝毫的窘迫,没有上不得台面的心思被人戳破之后的慌张,更没有晏弘见惯了的显而易见的讨好。
他面上挂着浅浅的笑意,眼角微微弯出好看的弧度,就像是谁家骄纵出来的矜贵公子,在这漫天风雨的日子出现在栖梧馆里只是一个偶然。
晏弘不移走目光,这人也不动,二人就这样对视了许久,最终一旁的徐幄丹先按捺不住,轻咳一声,开口道:“既然人来了,不如自报家门,费了那么一番心思,总不能连名字都不留一个?”
“孟冬。”虽然回答的是徐幄丹的问题,但说话人的目光却一直望着晏弘,就仿佛这室内只有他们两个人。
“名字挺简单,但寓意却算不上好。”晏弘挑眉道,“孟冬寒气至,北风何惨栗。这名字听起来多少有些凄凉。”
“南郡王才学过人,才会想到这些,”孟冬回道,“其实只是因为我正好是孟冬月份生的,家里人图省事儿,便取了这么个名字。让王爷觉得凄凉实在是抱歉,也只能怪我偏在那么个月份出生。”
晏弘抬眼看他,一旁的徐幄丹已经笑了起来:“就说你那点墨水,就不要没事儿卖弄了,现在被人这么嘲讽,丢了你们南郡王府的脸。”
孟冬只跟着翘了翘唇,却没有丝毫解释自己刚刚的话的意思,分明是认下了徐幄丹刚刚那句“嘲讽”。
晏弘微微眯起眼,重新打量起这个年轻好看的男人。他的目光顺着这男人的眉眼细细地看过,他不得不承认,即使除却身上那特有的气质,这男人也实在是好看的很,他的五官格外的精致,配上白皙的皮肤,让他浑身上下透出几分矜贵之感。当他那双自带笑意的眼睛望向你的时候,你又会从中看出几分风情。
不得不说,若是与他相比,晏弘过往的那些人都显得有些索然无味。
晏弘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扭过头看了一眼正百无聊赖用指节敲击桌案的徐幄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重新抬眼看着面前的孟冬:“你们管事的倒是有些手段,也怪不得能将这栖梧馆做的风生水起。这不过未免心太狠了些,外面风急雨骤的,也舍得让你在那儿淋着。”
“是我自己的主意。”
“你自己?”晏弘顿了一下,轻笑,“你倒是对自己够狠的心。你怎知我就一定会叫你进来?若是费了这么大的心思,最终没能如愿还着了凉岂不是得不偿失。”
“但我还是如愿了,”孟冬一双眼分外明亮,尽管因为淋过雨,面容有些苍白,但面上的笑却十分明媚,“所以先前付出多少的代价,也都不值一提。”
晏弘挑了挑眉:“既然话说到这里,心思也费了不少,那现在不如就说说,你到底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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