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冬的手指无意识地在三套茶具上以此点过,正当他终于灰心,决定去叫个了解他家王爷的人进来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声响,一只大手搭在他肩上,跟着晏弘的声音响起:“我子已经落好了,你的茶还没开始煮?”
孟冬被他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整个人一抖,慢慢回过头,颇为不满地看着晏弘:“不瞒王爷说,其实我并不怎么善茶艺,尤其是……像王爷这种要求极高,颇为繁复的,若是王爷不想让我毁了您的好茶的话,我还是唤个人进来吧。”
夜色已深,二人不知不觉已经在棋盘前坐了两三个时辰,晏弘颇为困倦,他慢吞吞地打了个呵欠,干脆将自己高大的身体都靠在孟冬身上,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睛:“都这个时辰了,清茗他们说不定早在下面偷偷睡着了。既然这样的话,今日就下到这儿,茶也不喝了,本王也确实是有些困了,还是好好睡上一觉吧。”
不得不说,晏弘虽然特别讲究,但在这种时候也很会体谅人,并没有刻意勉强。总之不要自己面对这三套茶具,就一切都好说,孟冬悄悄地松了口气。
晏弘已经将大半个身体都靠在了他身上,孟冬微微偏过头,甚至能看见他头顶的发璇,让他忍不住翘了翘唇。连日相处下来,他早就习惯了晏弘时不时的小动作,也清楚他这种动作并没有什么别的意味,比如此刻,可能只是因为睡意来袭,懒得走回榻上。
在这种小事上,孟冬是愿意顺着他的。他甚至偏了偏头,让这人靠的更舒服些:“那我伺候王爷您梳洗?”
晏弘已经闭上了眼睛,仿佛已经睡着了一般,就在孟冬准备将他扶回榻上的时候,他才睁开一只眼看了看孟冬,懒洋洋地点了点头。
明明前一刻这人还炯炯有神地与自己对弈,这么一会的功夫,就变成了这么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让孟冬觉得颇为好笑,他勾了勾唇,揽住了这人的肩膀,扶着他回到软塌旁。
晏弘几乎一坐下,就倒在了榻上,再无反应。幸而孟冬这几日与他相处的多了,对于他睡前的那一套流程已经逐渐熟悉,先伸手替他褪去了身上的外炮,解开紧束的发冠,让如墨的长发披散开来,落在床榻上,而后自己转身去打水。
孟冬沾湿了布巾,坐在软塌边难得耐心地替晏弘擦脸。这人白日里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但是此刻头发披散开来,在睡梦中的模样倒是显得有几分的温柔,对着这样一张脸,连带孟冬的动作都轻柔了不少,生怕扰了这人的清梦。
他替晏弘擦好了脸与手,顺手关上了窗子,以免夜间风凉,让这位娇气的王爷染了风寒。
而后他才吹熄了软塌附近的烛火,朝着自己的床榻走去。陪着晏弘下了一整晚的棋,耗费了他不少的心神,此刻也再没有什么胡思乱想的精神,也觉得疲累至极,几乎只要合上眼就能进入梦乡。
然而就当他马上要合上眼皮的时候,突然听见屋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熟悉的声音让他整个人精神一震——难道他上次的警告没有生效,哪个不长眼的,在这种时候摸了过来?
各种各样的想法从孟冬的脑海之中滚过,他立刻想起这阁楼之上还睡着另一个人,甚至楼下还有不知道多少个小厮,稍有不查就会被这些人察觉,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隐隐的担忧浮上脑海,孟冬伸手在腿上用力地捏了一下,疼痛感涌上来,迫使他慢慢冷静下来,而后尽可能的放轻动作,慢慢地坐了起来。
屋顶的的窸窣声转瞬而逝,短暂地就好像是孟冬的错觉一般,但孟冬心里清楚,刚刚那一声绝对不会是错觉。
阁楼之上依旧是一片安静,静到他能够清楚的听见不远处软塌上晏弘的呼吸声。孟冬掀开床帏,借着窗外投进的昏暗的光线朝着晏弘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知是不是因为下棋耗费了太多的精力,他还保持着先前的姿势,丝毫没有被外面的声音打扰,睡的格外的香甜。
孟冬轻轻抿了抿唇,哪怕晏弘现在睡得再香甜,也不至于到自己当着他的面与人接头还不被惊扰的程度。若是被这人察觉些什么,自己连日来的布置就要功亏一篑。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皱起眉头。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他才不想依仗那个人,别的不说,只说他养的这些手下,这些年来就没见他们做过几件有用的事,在这种关键的时候给自己添乱的事儿倒是办了不少。
孟冬微微眯起眼,眼底泛出几分杀意——就算这次勉强糊弄过去,这样不听话的废物留在身边也还是个隐患,总有一日会坏了自己的大事。看来等他把王府的事稍微安定下来,也该抽空写封信给那个人好好谈谈如何管教属下了。
不过,那都是之后的事情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当务之急是要解决眼下的麻烦。
孟冬赤着脚从床榻上下来,放轻了脚步缓缓地走到窗边,侧耳向外仔细地听了听,却再没有任何的响动,他将手覆在窗上,想要轻手轻脚地将窗子打开查看一番,然而下一刻,他的手掌突然被人握住。
孟冬整个人一惊,猛地转过头去,借着窗边透进来的昏暗光线看见了晏弘的脸,他震惊地睁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前一刻还在沉睡的人,脑海之中有一瞬间空白,随即回过神来,立刻想要替自己辩解几句。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晏弘伸出食指,轻轻地点在他唇上,而后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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