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孟冬要做的事来说,其实是一件及其可怕的事情,如若一个不小心,他不仅不能实现夙愿,甚至有可能沦为一个傀儡,一个被孙乾之养在手里的筹码。
但他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因为若是没有了这人,仅凭他自己还有一个没有见识的苏璧,想要成事简直是痴心妄想。这些年若是没有那孙乾之相助,他说不定早就在十多年前死在了宁州。
所以尽管知道风险十足,他也只能拿自己当作一个筹码,好好的赌上一把。
他知道孙乾之极有可能在利用自己,但是自己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他呢?对比起来,他所拥有的筹码甚至要比对方少的多,如若不抓住这个机会,他又怎么可能走到今日?
孟冬坐在厅内的主位之上,视线漫不经心地从室内环过,这大概是整个村子最为端正的一间屋子,此刻倒是成了他们议事的地方。
坐在他对面的孙乾之倒是神色如常,丝毫没有嫌这里简陋的意思,他端起面前的茶碗送到唇边先是嗅了嗅,而后才轻轻地喝了一小口,回味了半天之后开口:“早就听说楚国产名茶,今日总算亲自尝了尝,名不虚传。”
苏璧面上仍旧戴着薄纱,坐在下首的位置,闻言抬起头,声音比起以往,似乎多了些许的温度:“此次离开江陵颇为急迫,匆忙之中扔下了许多的东西,也只能拿出这种茶来招待大人了,大人不见怪便好。”
孙乾之笑了起来:“姑娘实在是客气了,比起你与殿下二人这些年吃的苦头,我在宁州简直算得上是享清福,尤其到了现在这种时候,还要委屈姑娘与殿下住在这种地方,我又有何颜面见怪?”
他这一开口,在场的其他两个人皆为一愣。多年以来,因为苏璧对外一直是孟冬母亲的身份,所以一直被人以夫人相称,但此刻孙乾之一开口,孟冬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尽管苏璧已近不惑之年,但其实一直未嫁,孙乾之如此称呼,大概是更合乎苏璧的心思。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朝着苏璧的方向看了一眼,隔着覆面的薄纱,他并不能看清苏璧的表情,但从那双短暂错愕的眼睛里,孟冬还是察觉到了对方情绪的波动。
他忍不住偏头看了孙乾之一眼,不得不承认,这人确实是个有本事的,能够在三言两语之间,就掌控苏璧的情绪。也怪不得,当初先帝驾崩,郭固窃位只是,他只是朝中一个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五品小官,不知不觉间竟成了郭固身边的近臣。平日里在朝中,这人大概也是如此地掌控郭固的情绪,也正是因为这样,此次他们才能如此顺利地将郭固拖入与楚国的战局之中,给自己创下今日的机会。
孟冬不得不承认,不管是先前还是现在的自己,确实都离不开这人的帮助。孟冬面上笑着,心底却忍不住泛起厌恶之感,对孙乾之的,对眼前的局势的,更是对无能的自己的。
当然除了在晏弘面前,孟冬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被人看透自己的情绪。他面上并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挂着一点恰到好处的笑意,轻轻喝了口茶,才抬起头看向孙乾之:“孙大人既是亲自从军中而来,那不知现在军中是什么情况,郭固打算什么时候再对江陵城动手?”
孙乾之放下茶盏,回道:“殿下先前未与此人接触过,可能对他并不了解。此人既好大喜功,却又胆小谨慎。此次他与楚皇达成共识,是带着必胜的把握而来,但没成想首战就被江陵城击退,难免谨慎起来。又因为那楚皇优柔寡断,既要除掉那南郡王的命,又想保全自己的名声,不想正面对江陵出手,所以这段时日以来,郭固一直在与楚皇交涉,想要拉楚军到正面来与我梁军联手,到时候仅靠兵力的压制,也足够拿下江陵。”
“此去楚都,我对晏泰这人也有了不少了解,此人在治国之上并无多大建树,便极其在意在民间的声望,大概是怕自己死后不能名垂千古不说,搞不好还落下个遗臭万年的名声。”孟冬想到这里,忍不住低头轻笑,“若不是他这样,又怎么可能给那南郡王留下了那么多的机会,以至于到了今日的局面。不过,算起来,我倒是应该感谢他,也给我们留下了不少的机会。”
孟冬说着话,用指节轻轻地在桌案上敲了敲:“既然晏泰觉得自己不能动手,那我们就顺水推舟帮他一把,给他创造个非动手不可的机会好了。”孟冬话落,抬起头朝着孙乾之看了一眼,“此事还是要劳烦孙大人手下的人了。”
孙乾之闻言立刻起身,朝着孟冬深深一揖:“殿下此言实在是折煞微臣,臣手下豢养那些人本就是为殿下效力,又何来劳烦一说?”
孟冬微微翘了翘唇,似乎对他的态度十分的满意,朝着孙乾之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孙乾之立刻照办,孟冬凑到他耳边,轻声嘱咐了几句,之后懒洋洋地靠回椅背上:“江陵这一仗什么时候能打起来,就靠孙大人了。”
孙乾之朝着孟冬再施一礼:“有殿下坐镇大局,此事必定十分顺利地完成,绝不会让殿下失望。”
“有孙大人在,我自然是放心的。”孟冬又喝了口茶,“其实我能做的也不过是这些,至于两军开战之后的事情,就全都指望大人了。”
孙乾之轻轻点头:“殿下放心,军中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妥当,到时候两军开战,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到江陵城,便是我们动手的最佳时机,这一次,郭固的这条命注定要留在江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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