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几月过去,却已是物是人非。
孟冬知道栖梧馆现在早已不复当初,苏璧当初为了不引人怀疑,先是带着自己的心腹悄悄离开,之后让人暗中将栖梧馆转手,所以现在栖梧馆看起来一切如常,却早已是改头换面。至于新的东家是什么样的脾气秉性,对这些姑娘又会有怎样的影响,孟冬都不得而知,也从未在意过——毕竟对他来说,在栖梧馆的那十余年生活,从来都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他厌恶栖梧馆的生活,也连带厌恶那里的一切。直到此刻看见江柳,才突然地生起了那么一丁点的感慨。
江柳看见孟冬,面上依旧是温柔的笑意,她微微福身,轻轻开口:“江柳见过王爷,多谢王爷今日邀请。”而后才转向孟冬,“公子,好久不见。”
孟冬回了笑给她,朝着她轻轻点头,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请落座吧。”
一旁徐幄丹已经自顾坐了下来,朝着孟冬看了一眼,唇畔带笑:“看起来现如今这王府上下,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要由孟公子做主了。那是不是王爷以后一顿能吃几碗饭,也是要孟公子说了算的?”
孟冬朝晏弘看了一眼,晏弘也不否认,只是回道:“虽然我现在做不了王府的主,但军中的事情,还是我说了算。这几日徐老将军往我那儿跑了几次,说并不放心将守城的要务交给你,自己要回到军中坐镇,其实我还是有心动心的。毕竟与你爹比起来,你是显得有那么几分不靠谱。”
徐幄丹挑眉:“其实若是王爷忍心,我也并不在意,守城的事儿交给我老子,我跟着王爷去前线,倒也不错。”
晏弘扯了下唇,朝着江柳的方向看了一眼:“行军打仗可不比在江陵城,连日在荒郊野外驻扎,可没有如花美眷与你相伴,你若是忍的了,我也是可以考虑的。”
徐幄丹笑了起来,朝着孟冬的方向看去:“王爷都舍得将孟公子留在江陵,我又有什么舍不得的。”
晏弘跟着朝孟冬的方向看了一眼,轻轻笑了起来,却也没再反驳。
天气渐凉,徐幄丹他们一路过来,虽然穿的厚实,却也还是带着寒意,刚入座没多久,清茗便将温好的酒送了进来,摆下了酒宴,招待二人。
孟冬伤势稍好,连吃食上都还需注意,饮酒这种事自然也是不被应允的了,所以他也只能够闻着酒香,慢吞吞地喝着茶,看着其他三人。
晏弘与徐幄丹喝着酒,聊着天,慢慢地就将话题转到军务上去。孟冬漫不经心地听着,注意力便落到了身侧为徐幄丹斟酒的江柳身上。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只觉得今日的江柳看起来,比先前丰腴了不少,面色白皙的有些憔悴,但整个精神看起来却还是不错的。
江柳为徐幄丹斟满了酒盏,回过头,就察觉到孟冬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也不觉得惊讶,只是温和地笑了笑,顺手盛了一碗热汤给孟冬:“方才听说公子先前受了伤还未愈,还需好生休养才是。”
孟冬笑了一下以示谢意,低下头漫不经心地在汤碗里搅了搅,才缓缓道:“你现在,一直住在徐公子那儿?”
江柳垂下眼帘,面上带着一点笑:“起初的时候,我也跟先前一样,偶尔到徐公子那里去。但后来,公子也知道,馆里现在换了主人,新主人并不像夫人在的时候那般和善,对我们这些清倌儿并不友好。逼着管事给我定下个日子……徐公子知道了,便替我赎了身,又怜我没有去处,便让我直接在别院住了下来。”
孟冬抬眼看向江柳,江柳低着头,就好像被面前的饭菜吸引一般,但孟冬看得见她手里的筷子并没有动。她的语气平淡,就好像说的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微微颤抖的睫毛却泄漏了她的情绪。
其实孟冬很想问问江柳,她现在与徐幄丹究竟算是什么关系,她算是徐幄丹的外室,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但孟冬也清楚,人生在世,有许多的事情,就是那样不清不楚。可能连江柳亦或是徐幄丹本人都没有办法给她们二人之间的关系一个明确的定位。
对于徐幄丹那个人来说,应该是很满意二人这样的相处模式,他喜欢江柳的温柔体贴,所以将她留在身边,而江柳……或许有无可奈何,但也有心甘情愿。
就像曾经有一个摆脱她境遇的机会,她都没有心动,现在却选择了待在徐幄丹的别院里,以一个不清不楚的关系。她总不至于是真的没有去处,更不可能是贪图徐幄丹的钱财。
孟冬想起了自己与江柳第一次见面时的警告,人到底是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感的。若是当日的孟冬,或许会对她这般飞蛾扑火一样的选择而嗤之以鼻,但到了现在,他早已明白什么叫做情难自制,对着江柳唇畔的浅笑,也再说不出一句多余的话来。
“清茗,”孟冬回过头吩咐道,“早上厨房煮的甜汤你端一碗来给江柳姑娘。”他指了指自己手里这碗,“这个腻歪人的很,江柳姑娘大概喝不下去。”
江柳有些讶异地抬起头看了孟冬一眼,半晌,才轻轻道:“公子,您与先前好像变了许多。”
孟冬笑了一下:“栖梧馆都已不复当初,我自然也是会变的。”
若是旁人,或许会问问孟冬,苏璧为何会舍得将栖梧馆转手他人,孟冬这个少东家为何会沦落至此。但江柳却是个最有眼色的,从头到尾都没多问上一句,哪怕孟冬自己提到了这个地步,却也没有发出任何的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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