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中间的这局棋杨晏清先前已然下了一半,此时黑白棋子交错围杀呈现焦灼之局,每走一步都有可能成为杀机。
萧景赫看似镇定地坐在那,盯着棋盘的眼神却逐渐失去了焦点。
……这什么鬼东西。
杨晏清盘膝而坐,手指轻点膝盖,一副全然不急的模样,看着对面原本气势汹汹的萧景赫慢慢萎了下去,视线缓缓移到旁边倒扣着的棋谱上。
杨晏清的眼中划过一丝笑意,伸手将那棋谱重新拿起来递到萧景赫眼皮底下,还十分贴心地翻到了方才自己看的那一页。
萧景赫干咳了一声避着杨晏清的手把棋谱接过来,看了半晌:“……”
这书生……真是按照棋谱摆的?
看着面前这局和棋谱看似毫无关系又十分相似的黑白纵横,萧景赫一个手抖,棋谱不小心从手中滑下去砸在了棋盘之上,顿时将棋盘上的黑白棋局搅了个七零八落。
“嘶——”萧景赫装模作样地倒抽了一口凉气,然后动作十分迅速地将棋盘上的棋子分色装回棋篓里,一眨眼的功夫棋盘上便干干净净半点找不到方才残局的影子。
杨晏清意味不明地喟叹:“殿下的手上功夫还真的是非同凡响。”
“你那棋都下了一半了本王再下算怎么回事?咱们换个棋下。”话说的多了,萧景赫之前装出来的那文绉绉的说话方式也被靖北王扔到了脑后。
他拿过旁边的黑釉凌云纹盏翻过来扣在棋盘正中央的天元位置,手指抵在上面说:“这是我军大营,一棋子算作一千精兵,若先生能突破本王的封锁袭击大营便算作本王输,如何?”
“真是稀奇,王爷这是要和杨某比行军之道?”杨晏清伸手抓了五颗白棋在手心摩挲,垂眸看着男人修长手指下的黑釉茶盏。
“不不不,这明明只是下棋。”萧景赫将耍赖说的理直气壮,“在这棋盘之上行走棋子,不是下棋是什么?”
这还是杨晏清生平第一次被面对面的指鹿为马,从某方面来讲,靖北王还真是做到了先帝都没做到的事。
杨晏清将手中的五颗棋子一一摆放,抬手示意萧景赫:“王爷请。”
萧景赫也没客气,看了眼杨晏清的“五千精兵”,放了三颗黑棋在茶盏的周边。
到底是诓着这书生和他论兵法——萧景赫想——不能太得罪这人。
然后……
杨晏清用五千精兵将萧景赫的三千精兵硬碰硬吃了个干净,末了拍拍手遗憾道:“到底是棋艺不精,没碰到王爷的大营,王爷打赌让了杨某两子,这局棋是杨某输了。”
萧景赫:“……”憋屈。
自从幼时被先生逼着学习六艺时萧景赫发明出这种下法,他几乎可以说是打败军营无敌手,就连那一肚子墨水的文奕朗也没赢过他,怎么就被这书生几乎战了个平手!
若非开局让了两子……啧。
“王爷可知,当年蔺大人的案子是先帝授意锦衣卫查办的?”杨晏清收拾棋子的动作并不快,一举一动都带着一种慢条斯理的闲适,“若是要动这桩被定为铁案的旧案,便是要让当今圣上亲口承认先帝过错,自古子不论先长过错,更何况皇家颜面向来大过于天。”
“王爷若是真想翻这桩案子,可想好与陛下交换什么了吗?”
“先生这话本王听不明白了。”萧景赫从怀中取出一方丝绢展开来盖在那茶盏之上,茶盏的凸起恰好便是皓之二字,“这难道不是我靖北王府关上府门之事?先生是本王明媒正娶的正妃,左右百年后都要葬在一个陵墓里,先生何必如此计较生分?”
“况且先生能凭借一眼就认出奕朗的身份,恐怕对当年蔺大人提携之情也感恩于内,亦对当年蔺大人的那桩文字狱有所微词。”
“靖北王府的王妃。”杨晏清咬字清晰地重复了一遍萧景赫的用词,轻笑,“若是在下今日不应这桩麻烦事,想必王府的后厨怕是又要多几只鸽子了?”
“或许地牢里也会多几个人。”萧景赫意有所指道。
杨晏清危险地眯起眼:“王爷这是在威胁本官?”
“岂敢?权倾朝野的杨大人,哪个见了不畏惧三分?”萧景赫耸肩,方才还一身压迫的气场顿时消弭无踪,“就是和少君打个商量,少君帮帮忙,以后咱们王府鸽子随便飞。”
杨晏清:“……”
这人是怎么做到脸皮厚如城墙还能如此收放自如的?
还敢提信鸽!
杨晏清瞥了眼桌子上没了热气的炖鸽子,十分大度地不和这人计较:“王爷既然承认了在下是王府正妃,那这正妃该有的吃穿用度是否也当按规制置办?”
萧景赫一听杨晏清只提了吃穿用度没说掌家之权正要应下,话到嘴边卡主,警惕地看向杨晏清。
总感觉面前坐着的书生没这么简单就松口。
“王爷也知我镇抚司事务繁忙,如今我既然嫁进了王府,镇抚司内一应事务通报自然需要个地方。这几日在下转了转,王府东边的那处院落修整的不错,书房厢房一应俱全,也没有多少王爷的物件,正适合镇抚司办公。”
“日后锦衣卫出入王府,还请王爷莫要加以阻拦才是。”
杨晏清一开口将靖北王府撕开了一道口子,锦衣卫自由进出靖北王府,这种事想想都知道是后患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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