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瘦的书生走出来,他好似身体不适一般,每一步都走得很缓慢,手上还盘着两个没剥开的橘子。
杨晏清看到周蓁蓁和她手上牵着的那个人,笑道:“贵客上门,快请进。”
周蓁蓁小心牵着身后的人避开黑着脸站在大门边不动的萧景赫,缩了缩脖子,靠近杨晏清之后才松了口气,小声问:“先生,这是怎么了?”
那戴着黑纱斗笠周身上下没有一处被阳光晒到的人却微微朝着萧景赫的方向偏了偏头。
杨晏清闻言冷笑一声:“犯了错还试图蒙混过关,其后更是不思悔过,变本加厉,不知节制!”说着,手中原本盘着的两个橘子如同两道黄色闪电从两个方向朝着萧景赫直击而去!
萧景赫的眼皮一跳,脚步一转下盘稳稳地前后接住两个橘子,心下暗叹没想到苦练多年的轻功居然在这种时候排上了大用场。
若早知是这样的惩罚,他宁愿不要自家先生言“堂堂靖北王的膝盖不能弯,更不能跪”的体谅,比起对着媳妇儿跪苹果这种小事,这样钝刀子磨肉的折磨才更能磋磨人好不好!
十分小心地将橘子抛起来摞在头顶上,萧景赫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不在乎什么被外人看到脸面是否挂得住的问题,只关心晚上能不能进得去屋子。
萧景赫哪里敢声诉那晚明明是先生言语撩拨先要求的事实——今天才清醒,缓过劲来的杨晏清眼睛里都冒着火,若是还敢争辩,恐怕原本的掉下来一个橘子就一天不能进屋就会变成一个橘子三四天不能上床了!
“王爷和先生的感情真好。”
萧景赫身形未动,垂眸看着又从前厅出来的周蓁蓁。
周蓁蓁的双手背在身后,懂事地站在两步远的地方没有靠近萧景赫,她此时的脸上已经没有的遮挡面容的泥垢,一张小脸看上去清丽动人,的的确确是个美人坯子。
但萧景赫却想到的不是这个,而是……
这张脸,他见过。
在上一世,在沪州。
失神之下,一阵风吹来,头顶原本安稳的橘子忽然动了动,然后咕噜噜滚落下来,掉在了地上。
***
一只修长莹润的手自层层叠叠的黑纱帷帘中伸出,将斗笠取下放到一边。男人黑纱覆目,面容苍白清隽,唇上几乎没有半点血色,华发柔顺光滑的披散在身后,只在发尾处用金箍束起随意垂在腰迹。
“槐虞见过杨大人。”华发男人朝着杨晏清的方向微微颔首,算是见礼。
杨晏清没想到周国的国师会是这样孱弱不堪的一个人,无他,以杨晏清的武功能清楚的感知到,若是他想杀面前这个人,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不敢劳烦杨大人,在下本就是将死之人,活不了多久了。”槐虞毫无血色的唇勾起,轻轻道。
杨晏清看向槐虞,两人的目光似乎能透过那层黑纱对视,却又好似只是一场幻觉。
槐虞一哂:“杨大人与王爷的感情着实令人艳羡,就是不知,大庆的陛下是否乐见这般深厚浓重的托付?”
“国师的这双眼,是真的看不见吗?”杨晏清不答反问,语气淡淡。
槐虞放在斗笠旁的手指微动,意有所指道:“在下的这双眼睛的确看不到世间该有的万物,看不到月亮与朝阳……却能看到坐在身前的杨大人,以及外间意气风发的靖北王爷。”
“哦?荣幸之至。”杨晏清堪称油盐不进,“旁人都说独一无二的是缘分,但是国师的两个缘分混在一起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槐虞愣了一下,面色赧然道:“杨大人误会了,在下能看到二位并非有缘与否,而是因为这双眼睛看到的是不属于这个世间的存在,您是,王爷是,大庆京城的那位颜阁老……也是。”
颜修筠?他果然来过周国!
杨晏清这才有了些许动容,但却仍旧没有接话。
槐虞知道这些还不够敲开合作的大门,想了想,缓缓道:“杨大人知道,王爷有一场死劫吗?”
杨晏清危险而不悦地沉下眉眼,冷声警告道:“国师慎言!”
“抱歉,是在下太过心急了。”槐虞歉然,放在桌面上的手臂收回来放在身前,双手交握摆出了一个有些奇怪的手势,“颜阁老想要郑氏一族血脉延续,想要杨大人消失在这个世间,以为这样便可以拨乱反正,一切回到正轨。”
“可是在正轨中,王爷也并非安享长寿子嗣绵延之命,在这一世也不过是将命数提前罢了。”
“你想要什么?”杨晏清冷冷问,算是应下了这人的威胁,“周国安定?”
“不。”槐虞摇了摇头,慢吞吞道,“我想要去到一个地方享受死亡。”
“……?”杨晏清皱眉。
“我被绑在了周国,不能做有损周国命脉之事。我不喜欢这里,可周国一日不灭,我便一日不死,永远不能离开。”槐虞的唇角微微上扬,“我能够看到未来的无数种可能,而其中最好的,最令人向往的那一种只有杨大人能够达成。”
“您有一座山庄是吗?那里看上去很美……不知道,能不能给在下留一个小院子?晒不到阳光最好。”
*
作者有话要说:
杨晏清:这人怎么神神叨叨的?
萧景赫:……完了,橘子掉了……TAT宝贝儿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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