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的第一个寒假,程芸喊程栀“回”香港。薛松也想程栀了,问程栀要不要去上海,或者两个人回珑城过年也可以。程栀考虑了一下,决定先去香港,按程芸的要求问候一下刘叔叔,毕竟她在北京住的还是人家的房子。但年叁十她回珑城过,刘叔叔不像张向群,也许是环境原因,富豪家的亲情观念都很淡薄,刘叔叔也不需要她这一个继女去讨好。
张越那边,他今年过年是要和张向群一起回泉州的,爷爷的身体有点不好。算下来,春节期间两个人也许见不到几面,这让张越变得更黏腻,每天视频电话只多不少地打。有几次薛嘉木看见程栀带着耳机像在自言自语,就知道她又被那个幼稚鬼给缠上了。
除夕这天,爸爸叔叔甚至薛嘉木都给程栀发了红包,还有一份程芸的转账,比过去任何一年都要“厚重”——是刘叔叔给小辈的压岁钱,出手阔绰。
对于刘叔叔这样财力的人来说,推拒只会让他不高兴。程栀将钱存到一张专门的卡里,然后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表示感谢。
年夜饭后,鞭炮声响,夜沉下去,烟花炸裂于天际。
喧嚣声里,程栀接起张越的视频电话。
“吃饭了吗?”
视频里的张越似乎在外面,周围很热闹。他回程栀:“吃了,带你看看泉州。明早我们要迎神,大家都在准备。”
镜头切换,看见街道上来往的人影。
程栀难得见张越这么积极,爱睡懒觉的人竟然愿意四五点就起来迎神。
程栀说:“看看你衣服。”
“唔。”
张越把镜头转回来,伸长手臂,让镜头照到整个上半身。
“怎么样?好看吧?”
是程栀给他买的红色卫衣。
程栀点头,“好看。不会冷吗?”
他就只穿了这一件红卫衣,也没有外套。
“不冷,又不像你们那,你多穿点啊,感冒了揍你屁股。”
“我没戴耳机。”
“……”
立刻噤声。
程栀噗嗤一笑,张越羞窘,瞥见她耳朵上的一抹白色,佯怒:“好啊,你敢骗我,看我到时候不把你屁股打开花。”
程栀撑着脸笑,“我错了。”
“哼哼,晚了。”傲娇的人下巴一抬,不理她。
程栀笑够了,跟他说:“你等我一下,别挂。”
“去哪?”
“你待会儿就知道。”
程栀把镜头转向墙壁,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和张越身上一样的卫衣,套头换上,重新回到镜头前。
张越眼睛瞬间放光。
“你买了两件?”
“好看吗?”程栀在镜头前转了个圈。
“好看!”张越坏坏地笑,“原来你这么想和我穿情侣装啊,早说啊,哥给你买它个十七八件。”
……
两个人聊到零点,张越在电话里跟她说了新年快乐,然后催她去睡觉。
已经过了程栀睡觉的点了,她说了晚安,合眼很快入睡。
第二天照旧是在闹铃前醒来,拿起手机想看眼时间,发现支付宝有两条消息。
十分注重仪式感的人在早上四点半给她发了两封“俗气”的红包,分别是【520】和【1314】。
程栀看着屏幕界面,半晌,抿唇莞尔。
她给张越发了条信息,那边很快回了一个电话过来。
“起床啦?”
“嗯,你怎么四点多就起了。”
“压根没睡,等会弄完我要去补觉,困死我了。”
“哦,这几天都要这样熬夜吗?”
“没,不过晚上鞭炮那么吵,也睡不着。”
“怎么会睡不着,你不是属猪的吗?什么能吵醒你。”
“程栀——你是不是仗着我现在揍不到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程栀在电话那头闷闷地笑。
“栀栀……”
张越高大的身子蹲在地上,拿树枝拨弄地上的鞭炮碎屑。
“嗯?”
“我想你了。”
“……”
*
家里听说程栀就要走了,一个比一个惊讶。
薛松问她:“现在才初十,过完十五再走不行么?”
程栀有点歉疚,但最近张越在电话里念叨得频繁,“想”字不要钱似的挂在嘴边。她……也有点想他了,思考再叁,决定去给他一个惊喜。
程栀解释:“我先去一趟泉州,然后从晋江飞香港。”
“去泉州干嘛?”
“见见朋友。”
沙发上的薛嘉木抬头瞥她一眼。
身为父亲的薛松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危机感,小心翼翼地问:“是女孩子还是男孩子?”
程栀犹豫了一会儿,说:“男朋友。”
薛松震惊。
半晌才消化了这个信息,不太自然地开口:“啊,我们小栀长大了……长大了,都有男朋友了……”薛松表情复杂。从小没怎么管过程栀,现在女儿有男朋友了,心里滋味难明也不敢开口。他搜刮出几句叮嘱的话:“谈恋爱……是好事,我们小栀这么优秀,肯定有很多人喜欢的……但是结婚,不急啊,一定要擦亮眼,家庭条件那些都是次要,最重要是人好,对你好。”
程栀点头。
“我女儿……真长大了。”
薛松失魂落魄地回了房间。
收拾行李的时候,薛嘉木进了程栀房间,手里拎着薛松准备的年糕和一些零食。
“喏,你爸让你带走的。”
程栀接过来,看见年糕已经用红纸包好,跟糕点一起放在礼袋里。
虽然薛松没有说,但她也明白,这应该是让她带给“男朋友”的。
薛嘉木心里不爽,问程栀:“他让你过去的?”
程栀动作一顿,“他还不知道呢,没跟他说。”
“那你一个女孩子这么主动?”
“……唔。”
程栀谈恋爱了家里叁个男人心里都不舒服,程栀觉得自己应该体恤他们心情,没有辩驳。
她总不能跟他们说张越每周都会去北京看她吧?要是知道两人同居了,家里估计会派薛嘉木去厦门把张越的皮给扒了。
带着自己的几件衣服和薛松准备的“礼物”,程栀坐上去泉州的动车。
她还没来过泉州,幸好张越家就在市区,下车前,她给张越打了一个电话。
那边声音沙哑惺忪,“栀栀。”
现在是下午,程栀问他:“在睡觉?”
“嗯……昨晚没睡。”
“哦。”
动车上的广播开始报站,程栀准备下车。
张越听见了,却没反应过来,“你在外面?”
“在车上。”
“去哪?”
“去见我男朋友。”
愣了一下,“你骗人,是哪个狐狸精勾搭你了。”
“……”
后知后觉,张越猛然清醒,从床上跳起来。咚的一声,差点撞上墙壁。
“你来泉州了!”
“唔。”
“你怎么没和我说!你现在在哪,我去接你!”
“我准备下车了,在动车站。”
“你在那等着我!不要乱跑!”
挂电话前,程栀听见张越激动的嗷叫。
爷爷家几个兄弟不知道张越睡一觉起来又在发什么疯,连长辈都被他吓了一跳,笑骂:“小越这孩子怎么都二十岁了还这么疯。”
知情的堂哥讲:“谈恋爱谈傻了呗。智者不入爱河没听过?他这已经在爱河里泡傻了。”
长辈们惊道:“小越谈恋爱了?女孩子是哪里的?乖不乖哦?”说完又敲堂哥的脑袋,“小越都恋爱了你做哥哥的怎么还单身,连弟弟都比不上!”
堂哥怒,“干嘛又扯上我欸?”
张越一心记挂着动车站的女朋友,随便洗了把脸套上衣服就往外跑,跑到一半又回来拿车钥匙。
“哥,车借我!”
堂哥追着他的影子,“去哪?把拖鞋换了!穿拖鞋也敢开车,这小子嫌自己分多是不是。”
姑妈说:“过个年还没长大呢。”
堂哥嘲笑:“都你们惯的。”
当事人已经跑出院子开车远去了,家里谁也不知道他急匆匆去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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