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怎么挂在了树上呢?”有人疑惑地问。
也有人摇了摇头,切了一声,“我看估计是他自己瞎编的吧,那后山上的树都快刺破了天了,你要说他挂在树顶上,谁能有这个本事窜到那么高的地方把他挂上去,还是说难道是他自己挂上去的?”
那人说完这一番话,大家顿时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小杂役微恼,嘀嘀咕咕地说道,“你们懂什么!万一真有人能把刘掌柜挂上去呢?若是有人从小在林子里长大,最会爬树,也未尝不可——”
“等等!”
宋阮微微皱了皱眉,打断了他的话,“你刚才说谁?被挂上去的……是刘掌柜?”
“是啊。”
小杂役点了点头,“我倒是觉得真的有人把他挂上去了,因为那刘掌柜的回来后好像就有点疯了,把房子啊店铺啊通通都变卖成现钞,还拿了个盆在他家大门口把钱都烧了,嘴里念念有词的。”
宋阮心里一动,“你说刘掌柜把店铺给买了?卖的是食味鲜?”
“对呀。”
小杂役点了点头。
宋阮追问道,“那食味鲜卖给了哪一家?做什么的啊。”
“好像是个成衣铺子的老板,只用了六百两就把食味鲜给买下了。”
小杂役啧啧惊叹,“食味鲜地段也不错啊,以前也是名冠京城的老店……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改成了成衣铺子吗?
宋阮若有所思。
这天晚上,黄老大炒完了最后一盘菜,胳膊因为长时间举着大勺所以有些酸痛,但是比起以前在食味鲜,一下午都接不到一个活儿的日子,他还是觉得这里更让他拥有满满的成就感。
天气炎热,厨房里柴火还很旺盛,黄老大身上冒了点汗,但却不是很热。当初搬进来的时候,宋阮就特地多凿了两面窗户来通风换气,若是这一天实在是闷热,掌柜的还会从冰窖里挖两块冰放在厨房散热,还会贴心地给他们煮上一锅冰镇酸梅汤,就是怕他们中暑。
黄老大的人生中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清晰的认识到,当初他们三兄弟投奔到宋阮这里是无比正确的选择。掌柜的给了他们高额的薪酬和补贴,让他们的生活不仅得以延续、而且还愈发美好;掌柜的还改善了工作环境,每个人上工都不能超过固定的时间,要是过了就会被掌柜的赶出去休息。
不仅如此,掌柜的还带领着整个京城重新掀起了一场川菜的热潮,虽然盛大状况不及往昔,但是黄老大近日听以前的同伴们闲聊,说是现在京城里有好些有名的酒楼在找川菜的师傅了,还有不少人来偷偷联系他,想出高价将他挖走,不过都被他给回绝了。
现在想来,黄老大觉得,自己对食味鲜的执念也没那么深了。
正如掌柜的所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与其死守着祖宗的基业、时时刻刻怕落没了,倒不如跟着掌柜的,大家携手同心、风风光光地再拿一次御赐牌匾!
黄老大想着想着,感觉自己浑身的热血都沸腾了起来。
他揪着脖子上的白毛巾、把脸上的汗擦擦干净,然后端起摆在一旁的酸梅汤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
酸梅汤刚喝到一半,黄老大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在叫他,他赶紧把喉咙里的汤水给咽了下去,草草地擦了擦嘴巴,推门一看,原来是他的二弟黄老二!
此时的黄老二眼睛亮得像是要发光,他本身皮肤偏黑、脸更是如此,但是黄老大这次却明显地看见自己的弟弟激动地脸都红了,他的声音充满着朝气和喜悦,一下子将黄老大带回了十几年前、仿佛重新看到他们兄弟三人打水仗得了第一、难以喜悦地在小河里游了好几个来回的场景,“大哥!你还站在那儿干嘛!大家就等你了啊!”
“二弟,你急躁躁地干什么?”
黄老大不解,他刚要问问到底是什么事情,谁料以往一向稳重的老二往前大开几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把他拽得向大堂跑去,“快点快点!掌柜的催呢!”
“!!”
黄老大被他拽得踉跄、差点摔倒,过了门,他抬起头一边抱怨一边搜寻着掌柜的影子,“掌柜的催什么呢,什么事这么……”
他的目光落在了大堂的正中央,那里摆着两张拼起来的桌子,地上还看得见桌子拖动时的痕迹。
此时那张被拼起来的桌上正摆着一块又长又宽的东西,一群人围在那里探着头看,宋阮被他们包在中间,手上拿着一块打湿的手帕,往那东西上小心地擦了擦。
“……”
黄老大不自觉地停住了脚步,他深吸了一口气,却还是觉得胸腔里的那块肉跳得让他发抖。耳边像是刮来了一阵风、叫他听不见众人口中的话,脚下的大地也像是在微微震动,震得他腿发软、甚至不敢往前走一步。
他看见掌柜的擦完了那东西,一边卷袖子一边和周围的人说话,抬眼就看见自己杵在这儿,那个天下第一好的掌柜微微地笑了笑,然后将那块又长又宽的东西慢慢地扶了起来,好让上面的字可以清晰地呈现在黄老大的眼前。
上面笔墨浓重、字体肆意潇洒,端的是三个潦草又美观的大字:食味鲜。
黄老大微微张开嘴,然后两行眼泪就从他眼睛里慢慢地流了出来。
第61章
牌匾底色是一片纯黑, 边上一圈精致细密的金色纹路,中间的三个金字恢弘大气, 更显得这块牌匾曾是如此的辉煌。四边还沾着一些擦拭过的痕迹,大概是因为许久没有打理积了不少的灰, 所以宋阮刚才才拿了手帕把牌匾擦拭干净了,再转交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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