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阮擦了擦手,看着一茬一茬进来吃饭的学子们,心里估摸着考试已经结束了。
果然没多久,门口就出现了张书生和绿萝的身影,张书生脸上都是汗,脚步也有些虚,好在绿萝一直搀扶着他。俩人一进门就被眼尖的伙计看见了,一边腾了个椅子给他,一边又给他倒了一杯温茶。
张书生喝了杯水才觉得好了些,一抬头就看见闻讯而来的掌柜和杨公子、还有客栈里的其他人,大家都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不敢主动问考试的情况,怕他考得不好,反而受了刺激。
他心里一暖,抬起头来朝大家笑了笑,眼睛里渐渐透出了一点光亮,“考得应该还可以。”
“那就行那就行。”
黄老大舒了一口气,把心暂时放回了肚子里。他看着张书生有些发白的脸,奇怪地问,“那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张书生觉得有些丢脸,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做的位置靠窗,今个儿太阳还大,我一直被晒着,所以出来的时候中暑了。”
众人:“……”
“……”
宋阮扶额道,“是我考虑不周,疏忽了。绿萝,你扶他去后院歇一歇,我来做解暑汤。”
“谢谢掌柜的。”
张书生朝宋阮道了谢,又脸红红地、转过去像蚊子一样地和绿萝谢道,“谢谢绿萝姑娘,辛苦了。”
绿萝虽然一直在外面候着,但是她毕竟是个小姑娘,爱惜自己的脸蛋,故而打着伞在阴凉地里待着,竟比钻在房间里的张书生还要凉快些。
她一脸不明所以,不知道等人有什么辛苦的,却也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把张书生扶了进去。
这会儿天气闷热,店里生意也忙得很,张书生不想去厨房里给他们添乱,就在树下找了块阴凉地坐着。
绿萝闲得无聊,便也搬了个小马扎坐在一边剥毛豆,张书生便探着头饶有兴趣地看。
“绿萝姑娘。”
张书生忽然开口了,声音还是很羞涩,话题也是属于没话找话的那种,“我看你人小小的,会干的事却不少。你在宋家待了多久啦? ”
绿萝最喜欢被别人认可,还是认识不少字的张书生,她欢快地回道,“我是家生子,自从会干活起就待在公子身边了。”
张书生看着一颗一颗绿色的小豆子从她柔荑白皙的手上跳下、滑落到她脚边的草篮子里,眼睛越看绿萝心里就越是喜欢,他大着胆子问,“那你今年多大啦?”
“今年十八。”
绿萝便脆生生地回答,小姑娘的声音动听婉转,像一只站在树枝上唱歌的黄鹂。
张书生缩了缩腿,不敢再问了,怕她察觉出自己那点心思,只抱着膝盖看她剥豆子。
绿萝剥豆子是很有一手的,掐去头,把中间那根线给撕掉,再从中劈开,把豆子哗啦哗啦地抖进自己的小箩筐里。张书生不和她说话,她便一边哼着不知名的小曲、一边专心致志于手上的‘事业’。
她看着豆子,殊不知张书生正看着她。
秋试考完之后,放榜还要等小半个月。这段时间里张书生闲得没事干,也没有那个余钱学别的富家子弟游山玩水,便应了宋阮的建议、回到了南山酒楼做他的账房。
一开始得知店里已经请了新账房的时候,张书生是有些犹豫的。
毕竟现在新人都已经找好、也熟悉店里的情况了,他这一回来,要是再贸然把人给挤下去,那他就真的会良心不安了。好在宋阮安抚他说,现在店里生意太好,一个账房对账有些吃力,他过来也只是先打打下手,帮帮忙。
至于以后,等放榜之后再说。
张书生便欣然地回去了。
秋试虽然结束了,但是酒楼的生意却并没有陷入短暂的低潮。
毕竟放榜后几家欢喜几家愁,谢师宴、离别宴、庆宴……五花八门。
根据大家的需要,宋阮特地又增加价格平民一些的模板供食客挑选,因为其花样新、口味好,名字好听不说,价钱又比同水准的酒楼要低廉,一经推出就很受大家的欢迎,还有不少书生才子在此聚会,就随机从菜名中抽一个做题名,大家作诗吟曲、飞花酒令,一时间无数风流韵事、沉博绝丽的诗词从中应运而生,吸引了无数人慕名而来。
若是菜色当然不足以吸引一众,但是有本事让这么多才子佳人齐聚一堂,传出如此多的诗作,这才是真真正正的引人入胜之处。
而就在此时,柳公子的诗作也即将再次出版,具有人透露,这次柳公子果然为南山酒楼空出了很大的篇幅,甚至还写了两首诗,一首诗是佛跳墙,第二首诗则是受近日在南山酒楼行酒令的启发,也写了一首以菜名为题的酒令诗。
这书还未曾发行,名声倒是大噪起来。
而柳公子在文坛上的地位和影响力,也将南山酒楼是风雅之所这个概念给完完全全坐实了。如今的南山酒楼,再也不可同往日而语,而是拥有了和天下第一楼比高低的实力与气势。
这小半个月来,宋阮忙得昏天黑地,每天只睡两三个时辰,却要从白天站到晚上。
杨苑心疼他日益加深的黑眼圈,便又从外面招了几个能手过来,只是杂物好分担,核心的事务却还是要宋阮操持。虽然还有一个他来帮忙,但是也只是聊胜于无。
不光是宋阮,酒楼里的伙计们这几天也是切切实实地体会到了人气高带来的喜悦和忙碌,有一天还闹出了一个笑话。有客人问伙计今天是几月初几,伙计这下子就愣在了原地——因为太忙了,所以连是什么日子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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