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真是怎么都说不通了。
姜温韵念在他打击过大,一直温言软色,但不代表她真的一点脾气都没有。闻言,她神色忽然淡了许多,“你真的清楚?是,你最清楚了。”
“你和柳师兄关系不和,也看不惯掌门师兄,总觉得自己生不逢时,所以弟子排名只能排老三,实力也只能排老三。”
齐玄被她说得微微一梗,“我……”
“你敢说,邱正明三番几次挑衅陆昭州的时候,你没有纵容他的行为吗?昭州是首席弟子,在师兄弟中也是最得人心功课最好的,他是当之无愧的下一任掌门候选,任何人都不会改变!”
姜温韵厉声道,“你敢说,你真的从未有过让邱正明取而代之的心思吗?望云、还有我的凌儿,仅仅因为和昭州交好,就被你们峰上上下下同仇敌忾地排挤、挤兑,你背后那些肮脏心思,我不说,你当真以为我们都看不出来吗?!”
“我、我没有——!!”
齐玄脖子都涨红了,双眼瞪着像铜铃,愤怒又耻辱地反驳,“我从前是想过,年轻的时候不服气,可是现在已经没有这种想法了!真的,我发誓!!明儿看不惯陆昭州和望云,只是因为柳无名那家伙与我作对,总是当众不给我面子,他作为我的徒弟,自然要为我找回场子——”
明儿多孝顺啊,分明是柳无名总不给他颜面,连带着那两个小辈与明儿结仇……
“他是在为你找回场子吗?”
姜温韵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嗤地一声,“师兄,你和柳师兄争斗了大半辈子,邱正明是什么样的心气难道你还不清楚吗?他真的是为了你做出这些荒唐的举动?在他的心目中,真的从来都没有过,想要取代陆昭州的想法?一丝一毫都没有过??”
齐玄顿时被她说怔住了。
这真是血淋淋的现实。
齐玄养了个小徒弟,从他小时候就宠爱得很,逢人便说自己虽然没有道侣没有孩子,可这徒弟心性和脾气跟他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是亲父子也更甚父子了。
谁能想到一语成谶,他真的是‘齐玄’。
只不过,是一个年轻版的同样心高气傲不服师兄的‘齐玄’。
邱正明的心思,他应该是最清楚的。只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叫他去恶意揣测,他怎么忍心呢?正好邱正明又和他同样不喜柳无名,几次挑衅陆昭州,齐玄只当他是在为自己委屈……
却从来没想过,这孩子已经长成自己不认识的模样了。
齐玄没有说话,神色颓然,像是苍老了许多。
姜温韵看他这副模样,本应该觉得解气的,毕竟邱正明可没少戳凌儿窟窿,而且招招都下了重手。可齐玄毕竟是她的师兄,他性格是不讨喜,但也是她一同相伴长大五百年的师兄啊……
她叹了口气,又有些不忍地道:“子不教父之过,邱正明跋扈至今,是该好好受个教训了。师兄你果然有溺爱的过错,但他心术不正,不敬爱同门,事到如今也是咎由自取……”
之后的话,齐玄没有再听进去。
等到姜温韵走后,齐玄默默坐了一会儿,失魂落魄地回到邱正明的卧房。
方才姜温韵过来给邱正明诊脉,无意中说到冼玉在扶华山中度雷劫,倘若他那时候过去,说不定心魔还可以借助天火来彻底消灭。
只这一句,邱正明便发了疯。
齐玄无奈,只能带师妹出来细聊,就发生了刚才的那一幕。
他在门口磋磨了半晌,再进去时,邱正明半卧在床上,神色激动,看见他就想扑过来,最后还是齐玄快步走过去,把人按住了。
“师父、师父!”邱正明颤抖得说不出一句话,紧紧扯着他的袖子,充满希望地问,“凌烟师叔怎么说,我这病是不是还有救?”
齐玄默了半晌,没有回答。
邱正明灼热的目光在这样寂静下,一寸一寸地冷了下去。
“……为什么、为什么。”
“什么?”
自从得知生了心魔、修为再难精进之后,他的神智就有些不正常了,刚才喃喃的几个字齐玄没有听清,就多问了一句,没想到引起了他剧烈的反应。
“为什么!!”他脸上灰白青三色交加,额头青筋暴起,双眼通红,“你为什么不让我去看雷劫!她都说了我本来会好的,是你、是你害了我……”
齐玄心情本就低落,一听这话,顿时勃然大怒,“什么我害了你?那渡劫的人不是你从前最恨的冼玉么?就连郑盛凌都在那里,我就算豁了这张老脸带你过去,你好意思留下来吗!!”
可是邱正明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他嘴唇颤抖,上下牙齿碰撞,看齐玄的目光分明是在看仇人。
“是你多此一举、是你害了我,我本来可以赢了郑盛凌,”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表情已经有些发癔症了,却还是吼道,“是他,对,是你们害了我!!”
被自己视若己出的孩子指着鼻子骂,齐玄的心这下算是彻底被伤透了。
这么多年来,说他性格跋扈乖戾,齐玄都认了。但这么多年,要说他唯独对得起的,那就是邱正明。
小时候他犯了事,总会来找自己求饶,齐玄有时候也生气,但不一会儿又心软,为他扛下了所有责任。除此之外,天灵地宝,但凡他能找到的,全都有求必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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