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一乱,藏烨几步跃至燕淮凌身边,扶住他肩膀焦躁道:燕公子,没事么?
捂着胸口,满嘴是血,燕淮凌虚弱地看了眼藏烨,朝他勉强挤出一笑:果然还是大人冰雪聪明天资过人,在下在下愚昧,怕是双眼一翻,直接昏了过去。
眉头紧锁,藏烨径直躬身而下,将燕淮凌横抱而起。
自知对方先前必然因尝试使用灵派之术而导致与体内绝脉冲突引发激烈排斥。
快步出了冰湖,藏烨顿觉真气四溢,内力陡生。
飞身上马,藏烨赶着燕淮凌那匹千里老马,抱着燕淮凌,快速往迁武城客栈而去。
回了前一晚同一客栈,藏烨让燕淮凌平躺而上,替他擦了血迹,备了水,并安静守在他身边。
直到入夜,面色惨白的燕淮凌才终于醒转。
彼时藏烨单手撑额,就在他塌旁的木椅上闭眸小憩。
安静地凝视着藏烨睡眠中的侧颜,燕淮凌免不得心思波动。
忽感一股腥甜压上嗓子眼,燕淮凌猛地冲身而起,吐出一口污血。
被这声惊醒,藏烨敛眉看了眼燕淮凌,忙上步撑住他肩膀,道:没事么?
由着藏烨大手牢牢夹着自己肩膀,燕淮凌唇色苍白得紧,却不忘调侃:燕某真是三生有幸,得大人如此照顾。
藏烨垂眸望着燕淮凌,道:公子是姜灵官门下之人,藏某自然无论如何不能让公子出差错。
还是一如既往,公私分明。
望着地上那摊血迹,燕淮凌垂着脑袋,乱发披散向前,幽幽道:大人可还记得那赌注?
愣,藏烨回想片刻,道:记得。
大人可愿赌服输?
肩膀起伏,燕淮凌整个人看上去像是随时可能昏过去。
本想直接拒绝,但面对这病号,藏烨又心生恻隐。
沉默半刻,他道:公子曾说要藏某答应一事。
正是
何事?
最初这赌约彩头纯粹是燕淮凌为捉弄藏烨而想出的恶作剧,然而眼下见藏烨如此郑重,燕淮凌禁不住心下一动。
费力地撑身而起,双目无神,颓靡羸弱,燕淮凌却依然不忘直直望进藏烨眼眸,嘶哑道:大人可否闭上眼睛。
一想到此人经常越轨的行为,藏烨皱眉望着身前燕淮凌:公子到底想怎样?
闭眼。燕淮凌疲惫不堪,似是不想多解释,语气中多了些命令之意。
藏烨迟疑片刻,只得敛眉闭眸,声音也随之放轻:莫要做些轻薄之事。
头颅一顿,燕淮凌脸上忍不住滑过一丝凝然。
视线扫过藏烨那紧闭的唇,滑过对方平和而安静起伏的胸膛,他静听着眼前男人沉稳的呼吸,微蹙英眉。
心波涌动,一股热意若墨入幽湖,渐渐晕染开去。
平静地呼吸,藏烨默然等待,但对面燕淮凌似乎没什么动静。
继续凝视着藏烨面容,燕淮凌细细探看,似是怕漏掉一丝一毫。
现在,他开始正视自己在面对面前男人时心间那细微的动荡。
那不是平日花街柳巷见着美人时的心间悸动,也不是随意撩拨对方后对方露出窘迫表情时的畅快恣意,燕淮凌说不清楚,只知想一直这样看着对方,真挚、不带遮掩地,听此人沉实的呼吸。
藏烨的剑眉、星目、薄唇此刻都深深印在视野,那映象伴着胸间咚咚的跃动,愈加深刻起来。
缓缓抬起几乎无力的指尖,燕淮凌慢慢探上藏烨额头,却像那夜般在仅隔一寸之遥生生停住。
像是在虚空绘画,他指尖保持着这一寸距离,一点点勾勒对方眉眼,鼻稍,唇畔,颌线,脖颈。
【大人如此矜持,怕是不易寻妻呢。】
【藏某既已誓为灵官差遣,便终身不娶。】
收了手,燕淮凌周身一阵冷意,但心间的热度却丝毫不减,灼得他眉间深壑愈浓,神色异常凝重。
藏烨娶妻与否与他何干?对方爱好女子或男子又与他何干?
自问这话时,燕淮凌能感到胸间股股痛意涌上。
他颇为讶然。
与藏烨同行这些时日,他很清楚此人性情与遁入空门无异,断然不可能在儿女私情上流连踟蹰他惊讶的,是自己不知何时竟在心底生出了某种对藏烨的星火般的希冀。
这种希冀究竟代表了什么,他不愿深究。
依赖旁人,对他这种独行之人来讲异常危险;而对旁人有所期待,便是第二种自毁形式。
独行江湖多年,燕淮凌自忖早已消解了这般无聊且无用的情绪,直到今日与眼前之人面对面,他才倏然有所察觉。
沉默半刻,他面色渐渐冷下,半晌才道:大人,睁眼吧。
仿佛隔了一个世纪,困惑的藏烨徐徐睁眼,看着燕淮凌那已经侧开的有些苍白的脸,不解道:公子做了什么?
小心翼翼地一点点躺回榻上,燕淮凌疲惫道:大人放心,什么也没做。
总觉得此人若是下了赌令必会执行到底,藏烨不清楚是什么让燕淮凌突然决定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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