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D市一百多公里的偏僻农村里,有个叫米寨沟的地方。
那是当地最穷的村,地少地贫,土里刨食艰难,许多人从这里出去打工,将年幼的孩子丢给年迈的父母,每年从外面寄回绝大部分的钱,但人却很少回来——过年工资翻倍,谁也不舍得回去。
当地稍微有点钱的家庭都将小孩接到县城里或者附近的镇上读书,但对那些家里实在供不起的,他们只能像被撂荒的土地一样,被撂在山沟沟里,帮着家里做些糊口的农活,等到年龄差不多到十几岁,就跟着村里的大人出去打工。
有一年米寨沟来了两个外地姑娘,本事还挺大,不知道怎么搞的,东奔西跑了几个月,在村里的老祠堂办起了小学。
村里人都希望能在就近有个小学,村里的娃就不用跑那么远交那么多学杂费生活费了,这事上两任村长都张罗过,但因为资金和老师的问题都黄了,大家也就不抱什么指望了。
这就是命,米寨沟的娃就没有读书的命。连村长都做不成的事,不信这两个外地人,还是两个年轻女娃能搞成。
但事实却是,这两个女的真的把小学办起来了。
俩小姑娘好像是在外面联系了什么组织,资助咱米寨沟的小学,还找来了老师。然后到有小孩的村民家里一家一家地磨嘴皮子,让放心把孩子送来,只象征性地收两个钱,大部分人刚开始信不过,但村长出面做担保,慢慢地去的娃就多了,现在基本上全村适龄的小学生都送到村小去了。yаóɡùósнù.Ⓒóm(yaoguoshu.com)
后来那两个姑娘有一个走了,剩下的那个还留在米寨沟。
“小放老师,李达他们又欺负韩响。”一个扎着小辫的小姑娘跑到刘放跟前愤愤地告状。
“这臭小子,教过多少次了?欠打!看我不收拾他。”
刘放搁下正在批改的作业本,匆匆走出办公室,说是办公室,其实是一间原来堆杂物的屋子改的。
刘放走到外面院子里,看到石磨盘跟前几个小男生围着一个瘦瘦的小男生。
刘放疾步走过去,撸起袖子抄起手边的藤条:”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在我眼皮底下欺负同学?嗯?”
那群小滑头一听刘放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大叫着四散逃去,生怕被抓住,这个老师可是真的会揍人的!
刘放眼疾手快地逮住了罪魁祸首李达,提溜着他的领子带到韩响跟前。
“你说,他刚才怎么着你了。”刘放对韩响说。
“我没打他……”李达抢先争辩。
“你不许说话,我问你了吗?现在听韩响说。”刘放按住李达不断扭来扭去的身子,这小子,壮得像头小牛,也是个臭牛脾气。
“……”
那个瘦瘦的叫韩响的小男孩一言不发,低着头。
“他不说话就是心虚,我根本没打他!你诬赖好人!”
刘放有点头疼,一个锯嘴葫芦,一个小霸王,不过确实没看到什么打架的痕迹,她也不好收拾李达,只能是批评教育了李达一番,那小子嘴噘得老高,一脸不服气地道了歉,就跑掉了。
刘放蹲下身和韩响同一高度,她抬起他的小脸,小脸脏脏的,还挂着两管鼻涕,这孩子长得清清秀秀的,就是邋遢了点,估计家里人也没怎么管。
刘放领着他到厨房,倒了热水给他把脸擦了。刚刚的邋遢鬼就变成了一个清秀的小帅哥。
“他刚刚说你什么了?”刘放温声问他。
“……”
“还不说?不说就活该,以后被人欺负我也不帮你了。”刘放作势就要走。
一只小手忽然拉住她的衣角,刘放停住,等他说话。
“李达,李达我说我爸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了,不会再回来了……不要我和我妈了……”韩响说着说着忍不住哽咽起来。
刘放抹去他小脸上豆大的泪珠。
这儿的许多父母离了家在外打工,很多夫妻在一块儿的,也有的不在一起的,那些分开的夫妻里有些会在外面一起打工的人里找人当“临时夫妻”,这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潜规则,常年夫妻分离,是人都得有个生理需求,就算不为那事,孤身一人在外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体恤也是好的。
当然也有些人把这假夫妻做了真,跟原配离了婚。
这种事大人都能理解,唯一不理解的是小孩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出去的时候是两个人,回来就一个了。
“你别哭,下次李达再乱说话,你就打他,打不过来叫我,我帮你揍。别哭了好不好。”刘放哄小孩的方式与众不同。
韩响抽抽嗒嗒的,被刘放的话逗得想笑又想哭,一张脸皱成包子。
“你怎么教小孩的?”
一个温柔的声音带着些许无奈。
刘放和韩响都循声望去,一个扎着半高马尾、素面朝天的女人出现在门口,穿了件灰色衬衫,棕色的长裙,五官并不多么出彩,但组合在一起却看着很舒服。
是夏丹。
“夏老师好。”韩响朝夏丹问了声好,就刺溜跑了,他可不好意思在夏老师面前哭成那鬼样子。
“下课了?”
刘放在不锈钢脸盆里洗毛巾,刚刚给韩响擦过脸蛋的,啧啧,瞧这水脏的。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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