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煜:“?”
“把你的耳朵,”钟樾隔空点了点他头顶,再点身后,“尾巴,都收起来。”
“哎,”邱煜一摸脑袋便笑,“谢了,差点儿搞忘了。”
将带有绒毛的尖耳朵和粗长如鞭的尾巴收起,邱煜转眼便消失在了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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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煜这一出门就又是半月,待钟樾将感兴趣的书读过一遍,终于在某天下午,他也忍不住要出去走走了。
在搬进老宅以前,钟樾已有上百年未到过凡人的聚集地,今日走出家门,只觉得人间变了模样。
放眼望去,一条长街上满是横竖招牌,店面一家挨着一家,街上行人服饰各异,既有着前朝古服的老者,又有穿西式洋装的商人。
更有人力黄包车穿街而过,车上载着富贵人家的少爷小姐。
钟樾没有乘车,沿着街道缓步前行,视线寻找就近的书行。
路过的行人都禁不住看他,只因为钟樾这副相貌与披散的长发异于常人,不免暗自猜测他是什么来头。
“当心——当心——”
伴随两声大喊,从前方岔路冲出一辆三轮车,车上坐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此刻面色惊惶。
这段路是下坡路,破三轮儿明显刹车失灵,直冲而下,行人纷纷惊叫着避开。
更糟糕的是,这三轮儿的车头还是歪的,根本难以控制行进的方向。
路边摆摊算卦的老头儿正打盹,眼看就要被撞上。钟樾在这时悄然出现,瞬息间运起法力,只手停下了横冲直撞的旧三轮儿。
在这一刻,所有行人都深深喘了口气,一时竟鼓起掌来。
车上的中年男人眼都吓直了,赶忙从车上下来,摘下帽子,满头都是冷汗。
“真是谢谢你啊,我不知道刹车也坏了。”男人对钟樾说,“不过你是怎么把车停下来的?”
钟樾将算卦的招牌扶正,礼貌道:“借用了一些巧力罢了。”
男人也没深究,又道:“谢谢你帮忙,我是前边维修行的,不如到我铺位喝杯热茶吧。”
钟樾原想推迟,但对方十分热情,自己又无事可做,便跟着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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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人说的铺位就在街口不远处,店面不小,却堆满了等待维修的各式杂物。
破三轮儿也是其中一物,被停放在店门口,店外招牌上书四字:李氏维修。
李师傅在店内支起一张四方矮木桌,正拿烧好的热水泡茶,一抬头,注意到恩人还站在店门外。
钟樾此刻正凝神注视着破三轮儿,它的车头扭曲变形,让钟樾看得很是不舒服。
终于,钟樾伸出手,像揉面粉团一样,将扭曲的车头给拧了回来。
李师傅:“???”
扭回来以后,钟樾还仔细调整了一下,使它看上去完美无缺,就像它刚出厂时的模样…
钟樾看着,嘴边出现一点儿似有若无的笑意。
“我的天啊!”李师傅赶忙跑出来,扶着车头左右摇摆,“这是怎么弄好的?怎么突然就好了?你…”
李师傅上下打量一番,钟樾相貌不过二十七八,看那双白皙修长的手,不像是干过粗活的样子。但再看那一身朴素的深色长袍马褂,又不像是哪家公子。
按捺住对钟樾身份的好奇,李师傅面露喜色道:“你有这等神力,不如在我店内做工?店里正缺人手呢!”
钟樾拱手推辞道:“感谢您好意,我已经另有一份差事了。”
李师傅早也料到,很快作罢,招呼他进店喝茶。
二人对坐,壶里泡着最次的炒青,没什么茶香味儿。
钟樾已有很长时间未同人这么面对面过,倒也不嫌弃。
“世道上的事情,难得很啊。”李师傅明显是个话唠,“你还很年轻,平时多细心观察、多学习。”
钟樾没答,一手虚端着破了口的茶杯,认真听着,间或笑笑。
李师傅讲了许多大道理,殊不知自己在对方面前,只是如蜉蝣般朝生暮死的凡人,在有生之年,能窥见的也不过是狭小一方天地。
一壶茶倒完,转眼日头就西沉。
“哟,都这时候了。”李师傅一看墙上挂钟,连忙站起,朝店外张望,“接班的怎么还没来?我这还赶着看演出去呢。”
钟樾饮下最后一口茶,随之站起,正想要告辞。
“丽都歌舞厅的白玫瑰你知道吧?歌喉可美啦。”李师傅朝钟樾说,“去晚了就没座了。”
他着急得又往外张望,最后一拍钟樾道:“这样,你替我在店里多坐会儿,接班那小子铁定马上到!”
还未等钟樾答应,李师傅又一看时间,急急忙忙就跑了出去。
转眼就不见踪影了。
钟樾只得重新坐下,把玩起面前茶杯,拇指轻抚过杯缘,在莹润的微光下,茶杯的缺口复原,焕然一新。
店外天色渐渐黯淡,明明下午天气还晴朗,这时却隐隐响起闷雷。
在天地彻底落入漆黑后,雨便下了起来。
钟樾依旧坐着,店内没点灯,唯一的光亮来自不时划过天际的闪电。
一辆人力黄包车经过,匆忙停在了店门外。
“谢谢师傅,就到这儿吧。”一个年轻的声音说,“钱不用找,你也快去避雨吧。”
钟樾猜是接班的人赶来了,站起身,看见一个人影从黄包车上跃下,毫不犹豫地钻进了维修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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