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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个夜晚之前,他从没有想过自己会以这样不值得的方式安静的死去。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见诸葛霄一面。
    诸葛霄现在在干什么?他知道他不见了吗?联系不上他,他是不是又在胡思乱想,生闷气?想到这里,乔亦初脸上浮起来一个宁静的笑容。他是越来越孩子气了,不知道在他走了以后,他的孩子气又由谁来惯着,谁来宠着?有科比签名的篮球在他的床底下,会不会有人转交给他?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乔亦初内心想到,都是这样七零八碎的琐事。
    想诸葛霄大夏天喝汽水时从下巴流向锁骨的汗珠,想他上下滚动的喉结。
    想他温热的干燥的手捂住他的脖子。
    想他在打比赛的时候偷个间隙冲他扬眉一笑,神情在阳光下飞扬。
    但想着想着,思路竟也还是无可奈何的滑向了乔亦初无法控制的方向。
    想诸葛霄在他走了之后,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周围关于他自己的遗物堆得满满当当没有空隙,像是在挤占他所剩不多的呼吸空间。
    想到他的人生将有可能因为他的离去而裹足不前,甚至窒息如一潭死水,乔亦初的心脏不可遏制的抽痛起来。
    想他周末在球场上练球的时候,一树蝉鸣,阳光刺眼,树叶金黄,他回过头,在很多很多人群的面孔中,遍寻不到他熟悉的那张脸。那些面孔终将离去,没有人会像他一样爱他的,爱他在最初,爱他到最后。到最后喧闹终将退去,只有篮球在水泥操场上发出寂寞的弹跳声。
    如果那个时候,代替在他身边,不管是男人也好,女人也好,只要有个人代替他,乔亦初也觉得很好。
    上周末的吵架是如此无聊。看他一个人赌气坐在地板上看比赛的时候,那么明显的心不在焉的表情,他应该走过去抱住她的。抱住她,想最开始的那样紧,那样温暖,那样安全。
    太快了啊。
    一切都太快了。
    那个下午他刚在幼儿园门口等着爸爸妈妈来接自己,乔楚却已经和周北岑走完了真爱的大半条路;那个夜晚他刚填完带回家让家长签字的高中志愿填报表,他却早就上完了最后一节数学课,上课偷睡时手臂的温度还停留在课桌表面,教室却已经坐满了新的学弟学妹;那个中午他刚睡醒,打开房门看见那个陌生的男生站在门前局促紧张,笑容却明亮如光,问他,我来吃饭的,我没来晚吧。转身却已见他在终将离开他的未来五十年里,在人群里化为一个不再属于他的背影。
    鹿鸣山上许下的愿他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是什么,那个愿望却已经实现不了了。
    血液带走乔亦初身体的温度,可眼泪却为什么仍然如此滚烫。
    余哲坐在椅子上,面容隐在黑暗里。
    “我要死了。”乔亦初开口说道,声音喑哑,“可不可以让我给诸葛霄露一段话,事后请你转寄给他。”
    乔亦初睁开眼睛看着余哲,神情肃穆却又充满恳切的请求。他的眼里有光。
    余哲不为所动。
    乔亦初自嘲的笑了笑,“我要死了,林一柏知道吗?他好像很喜欢我。他只是个小孩子,小孩子会明白死亡是什么吗?”
    “闭嘴。”
    余哲起身,洗手间里传来一阵动静,不一会儿余哲走了出来,手里多了块热毛巾。他蹲下身,动作不可说不温柔的替乔亦初擦拭手腕。刚刚凝结起来的伤口又再度清晰起来。
    他就是要这种慢悠悠的的过程。
    唯有慢才能彰显细致虔诚,而虔诚是净化必备的要素。
    乔亦初动了动手指,仅余有点温度的指腹温柔的划过余哲的手腕。
    那种充满暗示性的触碰,短暂却又令人印象深刻,仿佛乔亦初在这一刻放下了所有对余哲的厌恶和憎恨。他温柔的触碰他,像位兄长,像个母亲,带着所有的善意和爱意。
    余哲心中一阵涌动,继而警铃大作。他粗暴的扔开乔亦初的手。
    “一柏,我就要死了。不知道以后你还会不会梦到我呢?”
    他如此虚弱的问,像是一个真正走到生命边缘的可怜人。
    余哲此前被林一柏刺伤的手臂又开始隐隐作痛,像是一个诅咒。随后,他冰冷的憎恶的目光如蛇般冷冷锁定乔亦初,“你找死!”
    他顾不上什么虔诚不虔诚,净化不净化,而像是一个最丑恶的只以剥去人生命为乐的刽子手那样,毫无风度的扑上来,作势要掐住乔亦初的脖子。
    但是他的身体却在中途像是协调不了一般的倒了下去。
    乔亦初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正被温热的血液一点一点抽走。他仰面躺在椅子上,已经没有力气去看余哲,而只是断断续续的说着。
    “一柏,我知道这个世界欠你的很多。从生下来开始,你就遭受着世界的恶意……”
    “可是这不是你自暴自弃的理由。”
    “这个世界还有很多比你更惨,更可怜的人。多么可怜都没有组织他们阳光健康的活下去。因为活着就代表希望。龟缩在角落里并不是一个乖孩子该有的行为呢……”
    “啊——闭嘴——”
    “一柏,我知道你在听。”
    乔亦初虚弱而又艰难的喘了口气,“一柏,我知道你喜欢我。你不是说,你经常梦到我,想梦到小时候的妈妈一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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