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雾气迷蒙,顾清明一沾热水,浑身都放松了,头靠着木桶边缘几乎昏昏欲睡。
方越衡见他手上还系着那两个小铃铛,不由得笑道:“你还真喜欢这样的小玩意啊。”
“嗯,你送的就喜欢……”顾清明泡在水里舒服无比,尤其方越衡还在给他揉捏肩膀,那感觉更想让人睡觉了。
“不准睡。”方越衡晃晃他,“一会儿我出去了你溺过去了怎么办。”
“你,你要去哪儿。”听到这句话,顾清明瞬间醒过来,拉住方越衡不肯松开。
“一会儿还要放烟火,我看你困得不行,就先扶你回来了。”
“等我回来再让他们换桶水,你重新泡,我现在出去怕你一个人溺过去。”方越衡顾虑道:“等我一个时辰,马上回来。”
顾清明抬起如葱白般瘦削的指尖摸了摸他的衣领,轻声说了一句:“快点回来。”
说罢,便扯了被子翻身睡过去。
风雪交加,冰霜浮现。顾清明再次睁眼是被冻醒的。他全身上下只着了一件白色袍子,跟周围的雪色几乎融为一体,嗓子异常干涩,似乎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不仅发痒而且像是被刀割一样的疼。
“越衡……”顾清明不知自己怎么会来这样一个地方,他拢紧了自己的衣裳,开口喊方越衡的名字,“越衡……”
周围显得极其空荡,声音传的很远,顾清明赤着一双脚在雪地里颤悠悠的走着,一遍遍喊方越衡的名字,可是没有人回答他。
“越衡,你在哪儿。”顾清明冻得手都发抖,一张小脸煞白,他想集结灵气给自己一点温暖,却维持不了多久就又冷了下来,“越衡,越衡。”
忽然,一阵疾风刮过,顾清明嘴角发麻,霜都结在了他的眼睫毛上,再走几步,他可能就要跌下去了。
越衡,你在哪,为什么不来接我……
“你这只燕子也是够执迷不悟的。”清冷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怎么就能被方越衡迷成这个样子?”
顾清明熟悉这个声音,他蓦地睁眼抬头看,眼前正是穿着一身黑袍的夜尘。
“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么!”顾清明咬牙,“让我回去!”
“别急。”夜尘依旧摆着一张笑脸,“你们燕子不是畏寒吗,怎么冷成这样也不见得你有事情?”
“呃……”
“果然燕子和我们这样的乌鸦就是不一样,高贵的不得了,连一点点冬天的严寒都不能忍受。”
“你什么意思。”顾清明嘴上说着,手底却正在暗暗运灵气,他不敢保证夜尘不对他出手,只能先给自己结一道灵障,挡一时是一时。
“我只是想知道,如果我在这里冻你三天,你还能不能活。”夜尘此刻轻松的语气跟他脸上阴狠的表情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人。
“你放我出去!我要去见越衡!”顾清明听到这话,仿佛心口被人狠狠揪了一下,夜尘嗤之以鼻,一挥手便有浊气直冲顾清明的前胸,将他一掌拍向地上。
“咳……”顾清明受到重创,嘴角涌出一道鲜血,他虽有灵气,但是却跟那些妖物不一样,只能集结灵气护人魂魄,使人延年益寿飞黄腾达。
这也是这些年方越衡官路平坦的原因,顾清明一直用灵气护着他,一天都没有落下过。
可妖物不一样,他们可以练就奇能异功,以妖气害人,寄身人家,吸人魂魄,甚至还能对付他这种灵物。
“说了别急。”夜尘抖了抖衣裳上的雪花,看了眼地上的顾清明,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空中画了个圆圈,“你不是想见方越衡吗,我让你见。”
那被夜尘划住的地方,凭空多了像镜面一般的屏障,上面隐隐约约浮现出慌乱着急的人来,在厅堂之中,楼廊之间来来回回穿梭。
顾清明心里一惊,这不正是方府的景象吗,可这明明是过年,为什么人人的脸上都带了慌急神色。
影像再变化,又到了一间房中。屋内围了许多人,还有几个丫鬟在低声抽泣,床边的背影顾清明再熟悉不过,他颤着牙齿道:“越衡?”
夜尘轻笑一声,影像又拉近了一些。
床上卧着的是老夫人,脸色惨白,头上敷着热毛巾,方越衡在她旁边握着她的手,口中一遍遍呼唤道:“娘,我已经去传郎中了,您再坚持一下……”
“夫人怎么了!”顾清明急切道,想要站起身来,夜尘却将画面一抹,瞬间看不到了。
“好了,只能让你看这么多了。”夜尘似乎没有再留下的意思,转身欲走,却被顾清明扯住衣角。
“你放我回去!我要见越衡!”
“放你回去?”夜尘扯回自己的衣袍,冷笑一声:“放你回去我的计划不就没用了吗。”
“你的计划……”顾清明手脚冰凉,寒风吹过,激起了他一层鸡皮疙瘩。
“方家欠我的,我要从方越衡身上夺回来。”夜尘眼底闪过一丝阴狠,转而又对顾清明笑道:“不过你要是奇怪我为什么不杀你,我倒可以告诉你。”
“我自己动手多没意思。”
“我要让方越衡亲手杀了你,那样才能消除我心头之恨。”
顾清明听闻这句话,心肝都一颤,他手指滑到雪地里,麻得他没有知觉,脑子里来来回回都是那句「我要让方越衡亲手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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