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薛继和沈玉容二人就出了门,到那胭脂铺门前一看,门上贴着告示,年末关门不营业。沈玉容啧啧叹了一声,直接将那告示撕下,开始敲门。
“谁啊!年关不营业!”里边一人睡眼朦胧浑身冒着戾气。
沈玉容从袖中抽出玉佩给人看了一眼,笑道:“我可不知道沈家还有年关休业的规矩,开门。”
那人一激灵,困意全散了,赶忙把门打开迎两人进去。“大小姐您真在京中啊,小的以为上边开玩笑……您是缺胭脂?这儿是明年开春要上的新样式,您看上哪个小的给您包好。”
沈玉容摆了摆手,脸上神情颇为严肃:“别忙活,我问你,最近有货出城吗?帮我捎封信出去。”
那人手一抖,看了看沈玉容,又仔细端详了一番沈玉容身旁的薛继,才底下头沉声答道:“大小姐,咱们家生意从来不掺和朝廷的事儿,你应当知道的。”
沈玉容轻轻勾起唇角,露了笑容:“你别紧张,只是想让你帮忙捎一封信,碍不着朝廷大事。”
薛继心知这事情不小,不能平白无故牵连了沈家,想拉着人回去算了,手伸到一半又顿了顿,到底还是没阻拦。
那人撇了撇嘴,哼道:“大小姐,就算不是朝廷的事,您看看如今城门守得多严实,传信?算了吧,咱们休业还不是因为秋冬季补货进不来,总不能把春季的新货提前卖了吧。”
薛继叹息一声:“算了算了,夫人,咱们回去吧。”
沈玉容看他整日整夜苦思冥想哪里忍心,平日里帮不上忙,今日既然来了就不能让他失落着回去,避开了薛继伸来拉她的手,继续问道:“那有什么东西是能出的了京城的?”
那人想了想,又上下打量了一番两人,移开眼沉声回道:“死人,送回乡下葬的。”
沈玉容当他是故意膈应人,嗔怒看着人说不出话。薛继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拽住了那人的胳膊:“当真?”
那人有些嫌弃的撇开了:“您爱信不信,我敬你是个官员,敬你是薛家少爷,你乱蹚浑水可别连累了我们沈家!”
薛继回府第一件事便找来了王衢,让他满京城打听哪家死了人要往送回乡的,打听到了立刻回来告知他。
王衢随有疑惑,却一句没问便下去打听了,不过一下午便急急忙忙赶回来,还真让他找着了。
天边已有些许红光,正是日薄西山时,薛继在屋里捧着一卷书,一下午过去了也没看进去几个字,就在这时王衢进来了,气喘吁吁道:“主子,打听到了,城北有个老秀才考了一辈子没考中,整日喝闷酒昨儿把自己喝死了。他家中只剩一个老奴,连置办丧事的钱都没有,正想办法明儿送回乡去呢!”
薛继一听,面露喜色,可算让他寻到出路了!转念一想这好歹是丧事,便又收敛了些笑意,可眼中的光是掩盖不住的,急急忙忙披上大氅便要人备马:“去备马!我要去一趟!”
第39章 送一封信
那老家奴守着老秀才的遗体,眼神十分空洞的看着院子里早已枯萎的树木,尝着冬日迎面刮来的寒风,外边一直安静得很,就在天黑时有人喊了一声「落雪了」。
老家奴回到屋里点了烛灯,悠悠叹了口气,又将老秀才早已冰冷的身躯挪回到屋中,捡起一旁白布抖落干净铺在了他身上,门外突然传来声响,是有人来叩门。
“谁啊?”
外边正是薛继带着王衢两人匆匆赶来,听人询问,薛继沉声道:“先生应不识的,我来是有桩买卖与你谈谈,烦请开门。”
老家奴稍稍犹豫,又回了句:“我们主人一辈子读书,不识什么商贾,没什么可谈的!”
薛继又敲了敲门:“你且开开,不谈怎知有没有可谈的?”
稍稍等了一会儿,门外确实飘起了雪花,直落在薛继眉心,王衢撑开伞替他遮着,这刚撑起来,门就开了。
老家奴看见外边两人在雪中等候,似乎有些过意不去,便引了两人进屋,地上躺着的老秀才还挡着道,老家奴一时有些尴尬,张了张口:“这家中主人刚过世,您也看见了,还有什么可谈的吗?”
薛继蹲下身子,也不顾老家奴尚未允许,掀开了白布的一角,露出了里面早已没了血色的人。
薛继看过便站了起来,自顾自在一旁椅子上坐下,仰头看着老家奴:“棺材有吗?这人不能就这么一直躺在地上吧?”
老家奴抽了抽嘴角,面色一僵,挠着头回道:“二位爷见笑,家中贫寒,老奴也正愁此事……”
薛继又问道:“你是准备送他出城,落叶归根?”
老家奴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是,可连棺材板车都没有,不知如何是好。”
薛继朝王衢使了个眼色,王衢立刻递来了一袋子准备好的银锭铜板,薛继看了看老家奴又看了看手里的银两,将银两放在一旁桌上。
“我可以替你出钱置办,也可以给你路上盘缠,若是这钱还有剩下的你也都拿去罢。”
老家奴心中一惊,这钱袋子光是看着就知道重量不轻,置办完丧事必定有剩下的,还不会少,事是好事,可此人为何帮他?
“老奴谢过这位爷,可……您还没说这买卖是做什么的?”
薛继神情看着严肃,让人有些恐惧,他低头稍稍收敛了眼中的深思熟虑,才抬起头道:“长安城门戒严,只有死人出的去,我且直说了,我要你替我捎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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