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读书!”
其实薛继不知道,这孩子听的风言风语不少,自打流沙走了之后换了厨房那几个下人来身边伺候,他总能时不时听见下人嘴碎提起几句。
无非是说这么大孩子了还没请先生,三品大员的儿子连书也不读。
薛琛是沈玉容一手带大的,算不上成熟却是懂事极了,听了这话也不找爹娘哭诉,就往自己心里记着了。
宁王也稍稍诧异了,对这孩子刮目相看。
薛琛自己都答应了,沈玉容还怎么好反对?只是神情稍显凝重了许多,握紧了他的手:“你可想好了,不能一到京城又闹着回来啊。”
“想好了!”
宁王接下了这半大点儿的孩子,答应了薛继给他请个靠谱的先生,过了三日便整理好包裹备了车马动身回京了,只是走之前对乾州剿匪之事仍不放心,把常年带在身边的徐阑给薛继留了下来。
薛继对这人不熟悉,把人留在这儿他还得处处看人脸色照顾周全,打心底说其实是不想这么个人呆在这,可是宁王是心系乾州,他如何能拒绝?
直到徐阑在知府衙门边儿住下了半个月,薛继才渐渐发觉这人不像他想的那样官僚做派。
反倒是随和极了,从不找事麻烦他,若是没有山匪的消息他便抽空去看看书院建的如何了,要是两人都得了闲还能凑一起下一局棋。
才过六月,晨起热浪便迎面袭来,看着王衢匆匆忙忙近来,薛继放下了手里的棋子。
“怎么了又毛毛躁躁急急匆匆的?”
王衢擦了一把汗,刚跑了一路又热又累气喘吁吁的模样教面目稍显狰狞。
“主子,书院昨日建成了,京里来的先生明日就到!”
薛继喜上眉梢,抬头正好对上徐阑云淡风轻的神情。
“这么快就到了?王爷果真厉害!”
要说他当初愁眉不展找遍江陵也请不来一个先生,宁王这一封信一封奏疏递回去,才多少日子就万事俱备了!
“跟城里的人都说了没?有几个孩子啊?”
薛继这么一问,王衢便转身到边上书桌旁一阵翻找,寻出了记事用的册子,照着名字一条数下去。
“回主子,就十来个,还有俩钱没交上来不知道能不能来的。”
薛继心里稍稍一算计,从他手里接过了册子,十来个都不是什么有钱人家,乾州也找不出什么有钱人家,一溜看下去家中最阔绰的竟然还是苏欢。
这才稍稍吃了一惊,苏虞还真把苏欢送来读书了?
想想倒也是,这么小的孩子不读书能做什么?要真论起来苏虞囊中收了多少官员的赏赐,多少行商经过此地的少爷为她一掷千金,供一个弟弟读书还真难不着她。
薛继也不知怎么就对这孩子上了心了,想着等正式开课了也去瞧一眼,不知道这孩子悟性如何,若是脑子灵活将来考个功名也算是摆脱了身上的污秽了。
目光再往下挪了些,薛继终于想起来他是在看那俩交不上钱的,定睛一看却有些懵了,这两户人家差不多是乾州最穷的了,其他人家但凡是手头紧点儿的都不肯把孩子送出来读书,恨不得三岁的娃娃就丢地里干农活去,怎么这两家……
薛继将册子放置一旁,冲王衢吩咐了:“替我寻件素点儿的衣裳,我去看看。”
王衢还摸不着头脑,瞪眼看了看他:“去哪儿?看书院吗?那刚建成满地的土,废弃木料也没清开呢,您不用这么急着去。”
薛继道:“我不去书院,去这两家看看。”
不等王衢想明白什么意思,薛继自己取了件颜色素净些的袍子换上,回头跟徐阑打了个招呼,出了院子绕道去马厩把自己的马牵了出来,扬鞭一挥便往城外乡间去。
王衢见状急忙跟上,走前还不忘朝徐阑道几句不是。徐阑看着两人匆匆离去的身影若有所思,对宁王这眼光愈发佩服了。
薛继走的急,身上也没带什么东西,身上穿的又素,到了人家乡野间愣是没人认出他来。
不过这么一身白白净净的模样跟忙碌在田间的农夫比起来还是显得格格不入。
“少爷打哪儿来啊?找人吗?”
一个老妇人手臂上挎着篮子,篮子里装着稀稀拉拉一捆菜叶子,见薛继牵着马站在路中间进退两难,便上前问了一句。
薛继是不好牵着马走下去,若是践踏了人家的农田就造孽了,面色略微尴尬地冲人笑了笑:“阿婆,这儿有地方拴马吗?”
老妇人笑的倒是和蔼,热络的给薛继指了指后边的树林,那地方好像也没什么人。
“咱们这儿没什么富贵人家,哪儿弄得起马厩啊,少爷拴那树上就行了,咱这人都老实,肯定不干偷鸡摸狗的事儿!”
薛继倒是不担心这个,一匹马能值多少钱?能找地方拴着免得一受惊惹出大祸就不错了。
正赶上王衢匆匆追来,王衢才刚勒住马,薛继便随手将缰绳往他手里一塞,道:“你一并牵过去吧,就拴那树上。”
王衢皱了皱眉似是有些犹豫,却被薛继一个眼神止住了。
老妇人探了探头看了看面前的两个人,闷了一肚子疑惑,她也藏不住话,直白问了:“少爷不是一般人啊?怎么到这来了?”
薛继朗声笑道:“阿婆不必惊慌,我是乾州知府薛继,听闻这村里有两家孩子想读书但凑不上钱,我这就过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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