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多多少少能猜到几分,薛继这哪里是抽不开身,都是借口,只不过是相比于他宁王更为重要罢了。
夜风吹拂掀起衣衫,这是盛夏之中难得的清凉。陈渝坐下饮了一杯茶,沉吟半晌方才轻吐出一声叹息,此时他心里难免堵得慌。
他急着助薛继回来是为打压陈绍,可像如今这般各为其主、心怀异志……恐怕是不能遂了他意了。
“是因为那薛清之?”婉玉见他许久不出声,侧过脸看着他问道。
陈渝沉吟片刻,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婉玉看他许久,突然轻声笑了:“你说你担忧什么,虽是各为其主,可咱家里连着亲呢,明里道不同,私下不还是一家人?他还敢把咱们华玦退婚了不成?”
这话听着俏皮,像是玩笑话,可说的又确确实实在理,华玦和薛琛可是定了娃娃亲的,哪可能说退就退?
陈渝仍未说话,婉玉便又接着劝道:“不论将来如何,在外边如何,私下里这份情可不能断,他明儿抽不开身,改日也是一样的,「一醉千秋」就开在那儿又不会跑,夫君还跟三哥争这先后?”
陈渝让她这话逗乐了,脸上的阴郁渐渐消散,转而露出几分笑颜:“是是是跑不了,我不争这个,都依你。”
婉玉佯装嗔怒,瞪了他一眼:“都依我你敢让我跟你在这儿院里耗着,瞧瞧这都什么时辰了!”
陈渝知道她这脾气,哪儿是真动怒了,变着法儿撒娇还差不多。
虽说心里都明镜似的,可还是搂着人起身往屋里走,嘴上还安抚她两句:“是我的不是了,公主可莫怪罪。”
——
次日;
正赶上休沐,不必早朝,薛继一早便入宫复命,秦衡不知是个什么心思,话没多说几句,只是公事公办问了乾州如何,再生硬地赞叹一句「薛爱卿真乃国之栋梁」,随即挥了挥手要赶人了。
若说秦衡对薛继甚是不喜,倒也不至于,他临了还不忘给赏赐,那些个御赐的玩意儿听听也绝非廉价之物。
寻常人入宫复命,交代清楚了也就差不多了,到薛继这儿还念着给赏赐,这可不像是不喜欢……
薛继还没琢磨清楚圣上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就已经跪了安出了紫宸殿快到宫门口了。看着王衢将赏赐都装上车,朝他点头示意:“去宁王府。”
王衢一听这话,像是刚回过神来,放下了手上的东西,朝薛继颔首说道:“主子,宁王方才让人知会您一声,不必去宁王府,直接去崔氏酒馆。”
薛继听了这地方稍稍愣住了,崔氏酒馆?原先可没听说过。
“王爷怎么想着挑这么一个地方……”
口中呢喃了几句,却还是依他所言上了车,王衢赶着车渐渐远离宫门,在长安城的巷道中穿行。
这酒馆实在不是什么有名的地方,薛继也从没来过,光是从窗子里往外看,看着穿过不知道多少条街道,可算是到了地方,略显朴素的店面上挂着「崔氏酒馆」四个字的木质牌匾。
薛继皱着眉,看了看这地方,又看了看王衢。“就是这儿?”
王衢答道:“回主子,是这儿。”
薛继再三犹豫之后,啧啧低吟了一声:“王爷挑地方愈发别致了。”说罢,挑了帘子进了酒馆,打量了一番这酒馆里边。
这酒馆里边没有给薛继太多惊喜,就是一副朴素到极致的寻常酒肆模样,墙上还干干净净,连一副装饰的字画都没有。
薛继愈发好奇了,这样的地方到底是哪儿特别了,怎么就能让宁王高看一眼?
薛继是不明白,其实这地方特别之处不在酒馆本身,而在经营酒馆的人。
崔宛兮早已看见薛继挑帘进来,也不急着上前招呼,就任由他四处打量。
她朝楼上雅间看去,上边向外的窗子敞开着,正好能看见宁王的脸色,宁王一言未发,只是合起了手中扇着风的折扇,点了点桌面,发出两声脆响。
崔宛兮收回了目光,含着笑意走上前去。“薛大人安好,王爷在二楼雅间呢,大人您这边请——”
薛继回过神来,注意起了眼前这女子,心里好像隐隐约约猜到了几分。
他也不多问,回应了一声便顺着她指的方向登上楼梯,放眼一看,就在二楼第一间,宁王还看着窗外,徐阑坐在一旁替他斟满了一杯酒。
“拜见王爷,王爷安好。”
宁王将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手里的扇子点了点一旁,道:“坐吧,这地方没外人,不必讲究太多。”
薛继听到「没外人」三个字,心里的猜想算是证实了。倒也新奇的很,只听说王爷和王妃伉俪情深,这么多年来王爷愣是一房妾室都没纳,如今王妃又诞下一子,两人感情更是深厚……
原来不是没有偏房,只是不接进门啊。如此更是疑惑了,怎么这女子还见不得人?好端端的流落在这酒馆中?
宁王看他神情就知道他想到什么,却又不知怎么辩说。自打母妃被父皇暗中除去之后,他消沉过一阵子,到最后还是崔宛兮一壶一壶酒陪着他。
这么些年了,有母妃卡在中间,他与崔宛兮怎么也亲近不了,时至今日反倒两人都舒坦了,没有顾虑,更没有猜疑。
他和徐阑提起过此事,徐阑倒是一点儿不介意,直说让他把崔宛兮接进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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