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绍看着薛继远去的身影,心里一中名为欲望的东西露出了苗头,他深知从小到大就没有人看得起他,只因他的母亲出身瓦舍。
愤怒之余,心生恨意:他们拥有的名利,我终有一天要抢过来,我遭受过的白眼,要让他们百倍偿还。
他拦下了方才过来传唤薛继的小太监:“小公公,陛下这么急着传清之兄是有什么事啊?”
小太监心里犯了懵了,这两人刚才还好似水火不容呢,怎么这就突然亲密了?还清之兄?只是片刻恍神便又清醒了,这哪是他该管的事儿。
“奴才只是下人,哪里知道陛下有什么事。”
陈绍闻言也不恼,笑意更甚,借衣袖挡着,顺势往人手里塞了一荷包,这东西落在手里沉甸甸的,不必说也能猜到是什么东西。
“公公辛苦,陈某入仕不久,对朝廷内外一概不知,往后还请公公多多照拂。”
这小太监也是个新来的,还是头一回遇上别人口中说的「行贿」之事,窃喜之余还有些忐忑,四下打探一番便急忙藏好了东西,朝着陈绍欠身道谢:“奴才多谢陈大人,大人往后有事只管吩咐。”
陈绍心中暗喜,这就是成了?听人说先帝在世时,大太监黄笙一案事发,宫中太监再不敢与外臣有牵扯,怎么今日竟如此顺利……
若是薛继见了必定要捧腹大笑,新来的搭上新来的,两头都懵,可不是顺利得很吗。
——
御书房;
秦胥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手中的奏折,直到桌上的一盏热茶完全放凉,他才挑眉看了看眼前站着的人。
“撤除御史台?”
薛继站了许久,腿脚已经渐渐发麻,冷不丁听见发问,这才回神应声:“是……”
登基之后的秦胥身上似乎多了一种属于天子的威严,只是一言不发便能让人喘不过气来。
许久,久到薛继以为该有一个时辰了。
秦胥停了笔,抬起头看向了他:“你揣测圣意?”
这是以往的宁王从未有过的气势,直到这一刻薛继才明白何为君臣,只是这么一眼,教他明白了何为如履薄冰。
薛继比从前更为谨慎了些,低头应道:“臣不敢,今日朝堂上臣说的一切都是心中所想所感,发自肺腑,出于忠志,绝无迎合陛下之意。”
话音落罢,秦胥目光如炬,还直直看着他,薛继只觉要被这目光烤化了。
秦胥突然哂笑道:“朕说过,还是喜欢你真性情的模样。”
薛继已是满身冷汗,心里暗自腹诽,您这气势压迫之下,哪儿还有什么真性情?早听说宁王秦胥喜怒不定,登基为帝反倒更甚了。
心中敢想,嘴上未必敢言。薛继尽力调整了一番心态,试着找回从前与宁王秦胥对答时的姿态。
“臣明白了。”
秦胥收起了方才的一身气势,神色如常:“朕知道你的意思,你与朕倒是心意相通……只是朕仍有顾虑。”
薛继稍稍皱眉,很快就猜到了答案。“陛下担忧程不惊?”
“正是。”秦胥饮了一口桌上已经冷却的茶水,方才朝堂上被激起的怒火渐渐冷静了下来。“程不惊是老臣,他若不自己请辞,朕恐怕不能随意撤了他。”
薛继暗自思索,有些犹豫道:“撤去御史台之后程大人也未必要告老还乡,可以酌情调任。”
秦胥沉吟片刻,虽说古往今来这些言官大多数是一做就做到老,少有将御史调任他部的先例。
可是律法爷从未规定过御史不能调任,大不了就破这么一次例,开一次先河。
如此想来……倒也不是不行。
秦胥看向了薛继,神情已经不似方才那么凝重。“那依你之见,他该调去哪儿?”
第95章 十年了,想家了
六部之中兵部、户部、吏部、刑部至关紧要,必然不能让言官轻易染指,能动的只有礼部和工部。
工部有老尚书卫思齐掌管,这么多年了也没出过岔子,断然没有无故调任的道理。
那就只有礼部了……仔细想想,礼部也正好合适。
薛继思索片刻,禀道:“不久前张甫辞官,江大人继任丞相,容大人依旧为尚书令,而原礼部尚书于大人调为中书令。也就是说,礼部尚书一职目前正空缺。”
话至此就没了下文,不必挑明,秦胥能听懂他是何意。
“你是说,让程不惊任礼部尚书?”
“正是。”
这主意挑不出什么毛病来,秦胥紧皱着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些,犹豫了一会儿,低声沉吟:“你再仔细说说,有何利弊。”
薛继捋了捋思绪,很快打好了腹稿,稍稍抬起头来,上前了半步:“回陛下,言官向来以严谨慎微著称,而礼部所需要的正是此等英才,程大人任礼部尚书,甚为适合。再者由御史台改任礼部尚书,这不仅仅是调任,更是升迁,程大人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秦胥眼底精光掠过,薛继能想到的他当然也能,甚至比薛继思虑的更为周全。
“不如……将原御史台官员一一调任,到最后剩下一个没有御史的御史台,你说这样的御史台,有与没有,有何分别?”
薛继本是低头等候秦胥的批复,耳听得秦胥这一番算计,心中顿时豁然,这不失为一良策。
相比起撤除御史台这么大动静,调任几个官员就显得风平浪静多了,先从程不惊入手。久而久之,偌大个御史台也只能形同虚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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