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时,一阵胸闷气短,卫思齐紧紧捂着胸口,沉沉喘息,目光却死死瞪着程不惊。
程不惊算是被他戳到了痛处,火气上来了也不顾这是早朝,转过头一阵冷嘲热讽,无非是一个「为老不尊」,一个「倚老卖老」。
第100章 春风得意时
程不惊在御史台这么多几年,就属这嘴皮子最利索,字字如针尖,针针见血。
“卫大人!”
百官中传来阵阵惊呼,再看那卫思齐身子向前一倾,口中喷出了鲜血,溅了前面官员一身,就连地上都沾了血迹。
“扶卫大人下去,请个太医给他看看。”
秦胥发了话,边上两个工部的官员即刻搀扶着老上司下去了,走前还不忘狠狠瞪了程不惊一眼。
这会儿众人的目光自然是投向了程不惊,这人离了御史台还不消停,将卫思齐逼得怒急攻心当廷吐血,可以说是了不起了。
薛继和卫思齐算不上亲近,私下里也没有交集,可就从庚和年间几次变故中来看,卫思齐的为人是值得他敬重的。
相比于程不惊,卫思齐看成是君子。
薛继心里如此想着,脸上已然露出了嘲讽的轻笑,看着这人问道:“程大人,你说了这么多,有哪一句是能拿出证据的?”
程不惊还自恃清高,一副不屑于与人争辩的模样。“他卫思齐如果不是被我说中了心事,怎会如此失态?”
薛继又道:“他若不是被你冤枉至此,一身清名被你无端玷污,怎会愤怒至此?”
“本官倒想问问,薛大人和卫思齐什么关系?就这么护着他说话!”
“同朝为官薛某说句实话有何不可?”
眼看着就要争吵起来,秦胥握着奏章狠狠砸向了御案,眉目间隐隐含着怒意。“够了!”
“程不惊,御史台的职责还不劳你费心。”
这话甚是嘲讽。
御史台?如今的御史台一位御史都没有,还好意思提出来说?
秦胥不再搭理底下吹胡子瞪眼满脸愤慨的人,转头看向了容彻:“容大人,你如此反对朝廷修河道,也算是言之有理,那不妨说说,你觉得平城之事如何处理。”
容彻还有些讶然,显然是没想到目光这么快落到了他身上。
“回禀陛下,臣以为,既然并非无路可走,只是绕远路,那河道之事就能算是无关紧要。至于百姓或商贾之间的种种纠纷,加强管制即刻。如今正是朝廷与胡戎交战之时,不宜再添重压。”
秦胥还没做出反应,于桓已经嗤笑了一声:“那就给百姓施加重压?”
容彻急眼了,这就要跟他理论一番:“什么叫给百姓施压?这是缓兵之策,待平定了北边的战事,再修河道通山路也不迟!”
“户部都说了国库尚且吃得消,就非得让百姓等着耗着?”
“那是「尚且」,你怎么知道以后不会再生事端?”
……
薛继回到家中时是满面憔悴,叹了一口气,将换下的官服搁置一旁。
“怎么,今日又是哪两位大人吵起来了?”沈玉容笑着问道,手中还端着一碗热汤过来放在桌上,转身又替他整理好衣物。
“还多了几位,差点没打起来。”薛继靠在藤椅上歇了口气,这就坐了起来伸手去接汤碗。“不过好在是定了,修河道。”
沈玉容闻听这话手中的动作稍稍一停顿,眼中多了一丝喜悦,回过头看他:“陛下下旨了?”
“正是。”
沈玉容像是松了一口气,放下了整理好的官服官帽,转身坐在了薛继身旁,低下头枕在他身上。“那感情好啊,你也能休息会儿了。”
——
长宁四年春,北边接连传来捷报,那远山公主带着部下不知躲到了什么地方,再不敢侵犯朝廷燕州。
是喜事,却也是难题。
还要继续打吗?
撇开战事先不论,长宁四年的初春还是薛继的春风得意时。
年前,尚书令容彻辞官了。
“薛继好福气,这才几年啊就熬出头了。”
不少官员私下里眼红,心里头羡慕或是嫉妒。
薛继并非不知,知道了也只是笑一笑罢了。这些人不明白,他还能不明白?
当初陛下将他从兵部调到尚书省,盯着的就是容彻这个位子。
陛下即位,容彻身为安王的亲信,绝不可能留在尚书省,调离或是辞官都是迟早的事。
让他遭受这么多排挤,他还能硬生生耗到长宁四年,不容易啊,真该夸他耐性好,沉得住气。
薛继再次站在熟悉的门前,抬头看着牌匾上尚书省三个字依旧尽显恢弘之气,心里有些东西正在悄悄改变着。
从今日起,他是尚书令了,离顶峰——封侯拜相,只剩下一步之遥。
可就是这一步,千难万险。
接任尚书省之后第一件大事就是北边的这一场仗,朝中众说纷纭,有支持继续打下去彻底剿灭胡戎的,也不乏支持适可而止休兵止战的,秦胥听着两方的争辩,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江晏这些年越来越没准话,放在十年前还是老狐狸,现在就知道和稀泥了,肚子里一堆弯弯绕绕,却整日想着自保,多的事一概不掺和。
宫中来人了,召薛继前去御书房面圣。
薛继心里琢磨了一番,大抵猜出了几分,无非就是为了边关那点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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