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陈家的家室,秦胥只知一二,不知详情,听罢也就算了。
他也没兴趣知道。
“你看不起他?他可是朕的大功臣。”秦胥嗤了一声,又道:“宁州客栈的伙计,许城城外的刺客,都是你做的手脚,朕没说错吧?四年了,他秦隋还没放弃吗!或者说,你陈渝还不肯放弃?”
像是压抑了多年的郁起突然爆发,陈渝朗声大笑,反问道:“我凭什么放弃?王爷凭什么放弃?就凭你母妃是当贵妃的毒妇?”
乍一听闻他敢如此大放厥词,秦胥变了脸色,一旁的徐阑更是捏了一把汗,就连下边站着装聋作哑的侍卫都替他心惊胆战。
可陈渝不惧了,他站了起来,带着轻蔑的笑意看着座上的秦胥:“陛下召微臣来,不就是要取臣的性命吗?既然如此,臣有些遗言不得不说,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秦胥振臂指着眼前这人,怒极反笑,道:“你倒是看得开,这种时候激怒朕,你就不怕死无全尸?褚邱是什么下场,你不是不知道吧?”
陈渝愈发云淡风轻,做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给这座上天子看,坦然道:“我有什么好怕的,怎么死不是死?倒是你矫诏篡位,遮掩生母谋害先帝的丑事,更有毒害嫡出手足的劣迹,我看你百年之后有何颜面见大周先祖!”
秦胥怒极了,五指紧紧扣着一旁的扶手,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你就不怕牵连族人?”
陈渝甚是不屑,朗声大笑道:“我的族人,不就是陈绍的族人?我父母皆死于他娘水莺儿之手,若真能牵连族人,我求之不得!”
“好、好、好。”秦胥垂下了目光,不过片刻,当他再一次看向眼前几乎疯癫的人时,眼中满是戾气与杀意。
“朕本想着,好歹是驸马爷,朕的妹夫,鸩酒送你一程也就罢了。既然陈大人不领情,来人!”
两旁一直一语未发的侍卫齐齐应声:“在!”
秦胥挤出一丝笑意,起身掸了掸衣袖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慢步走向来时的通道,轻轻留下一句:“杖毙……”
徐阑心底一惊,却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匆匆跟了上去,小声追问一句:“陛下,对外呢?”
秦胥脚步稍稍一顿,回头看了一眼。
“突发疟疾,不治身亡。”
——
“疟疾?”
薛继一早醒来就听到了消息,心中惊疑不定。
昨日他让人去请陈渝,王衢回来只说驸马不在府上,本想着改日再亲自去一趟,没想到一夜之间……这人就没了。
薛府的前厅坐着几位客人,其中许琅和薛继相识的时间应该是最长的了。
许琅无奈一叹:“都知道是个幌子,谁也不会真信了,陈大人只怕是犯了大事,陛下又顾忌公主的颜面……清之,你长个心眼,就当什么都不知吧。”
徐阑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这消息是他带来的,授意之人正是秦胥,他比谁都清楚此举用意为何,他更清楚薛继此时的每一言每一行都牵系着前途。
“清之,官场上哪儿有什么兄弟,你可想「仔细」了。”
薛继靠在身后的椅背上,长长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他做出谋逆之事罪该万死,也知道陛下圣明英断,可我若就此避之不及、出言悔婚,我岂不成了不义小人?”
徐阑婉言劝道:“这你可以放心,婉玉公主并非不明事理之人,若是你不认这儿女婚事,公主会主动出面请陛下下旨取消婚约。”
薛继忽然觉着有些想笑,秦胥连这都想好了,怎么就是一点风声都没给他透露?难道相行数十年,连一点信任都没有吗?
许琅看他这神情,不免有些担忧:“清之,慎重。”
陈渝对于薛继而言到底是不一样的,从一开始的倾慕,到后来的追随,即便是分道扬镳之后也从未真正断干净过。
他也不愿意真的一刀两断。
“毕竟是薛琛的婚事,容我改天问问他。”
薛继只能这么应付一句。
徐阑没再逼他,只是由他冷静了一会儿。
屋中陷入了沉寂,三人都坐着不言不语,气氛难免有些尴尬。
薛继叹了口气,明知故问道:“陈绍无故晋升,是因为此事吧?”
说起陈绍,徐阑又想起了一事,于是皱了眉头正色道:“说起陈绍,陈渝死前还提及一事,他说他父母皆死于陈绍的母亲之手,你知道这事吗?”
薛继一怔,还真是第一次听闻!以往只知道陈渝看不上水莺儿那副做派,水莺儿和他也是十分不对付,可涉及陈渝的父母,他是一点也不知情……
“此事我确实不知,如果真如陈渝所说,那他和陈绍的怨仇就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了。”
涉及江陵世家之间的私事,徐阑没再多问。眼看着时辰不早,近来朝中又事务繁多,他掸了掸衣袖,起身准备离去了。
就在此时,薛继突然喊住他。
“徐大人,能不能告诉我,陈渝到底怎么死的?”
听见这一声疑问,徐阑停住了脚步。他回过头看了人一眼,薛继的脸色有些疲倦,想来此事对他的打击不小。
徐阑心里有些犹豫了,陛下没说不能告诉他,可这让他知道了,未必是好事。
“你真想知道?”
薛继没有应声,可他目光炯然,已经给出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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