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躲得快。”秦胥轻嗤一声,将手中文书摔在了方才那张名单的上面。
冯明检疑惑不解,试探着问道:“丞相所呈何事?”
“为母丁忧。”
简简单单四个字,冯明检心中似乎是猜到了,又不不知其中详情,皱着眉头,口中不言,心底暗自思索。
秦胥看了他一眼,抬手将文书扔到他面前:“自己看吧。”
冯明检弯腰捡起,逐字逐句看去。
此事说来不算大事,只是江晏身在丞相之位,又正逢朝中局势惊变,遇上此事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江晏的母亲不久前去世,自请为母丁忧三年。
依照惯例、也是大周明文规定,官员如遇父母大丧,需去职回家守孝三年,称为父母丁忧。
江晏此举合情合理,寻常至极,可偏偏他是丞相,身居朝廷要职。
且不说丞相,朝廷三品以上官员,有谁会愿意放下权势朝局,回家三年呢?
冯明检皱了眉,他不久前才查了江晏的种种事迹,其中不乏身世细节。
如果没记错的话,江晏是庶出,他的生母早在他幼年时期就已经去世了,他这请的是哪门子为母丁忧?
“臣怎么听闻,丞相生母早已去世?”
秦胥一愣,早已去世?又从冯明检手里接过了江晏的奏请文书,仔仔细细再看了一遍。确实是为母丁忧,江晏通篇尽是思母情切,催人泪下。
“你真能确定?他生母早已去世?”
冯明检颔首应声,语气十分肯定:“千真万确。”
秦胥目光一沉,即刻提笔点墨落笔批复,在江晏这千字之后写下质问。
一笔书成,重新合上了文书,召来方才呈上奏疏那小太监,吩咐他拿着文书送回丞相府上。
没等江晏再上疏解释,次日晌午早朝一散,就有太监殿外等候,一见江晏跨出大殿,即刻上前见礼,请道:“丞相,陛下有请。”
江晏一身厚重的朝服还没来得及换下,这就被请到了御书房。他进门时秦胥正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桌边还放着一盅药膳。
“臣江晏叩见陛下。”
听见声响,秦胥缓缓睁开了眼,撑着额头的手垂下,皱眉打量起底下跪伏行礼的人。
他也不急着叫起,目光在人身上来回游离了许久,才开口问道:“丞相昨日请求为母丁忧,千字请书尽是一个孝字,朕甚是动容。”
“只是,朕有一问。”
话音一顿,秦胥站起身从座位上走出来,走到江晏身前。
“丞相应该看到批复了吧?是不是该与朕解释解释?”
江晏将头深深埋下,万千思绪皆隐藏在眼底,他已经看过了陛下的批复,不必说就知道,那时冯明检一定在旁。
冯明检已经在查他家中私事,其中用意显而易见。
此时面对秦胥一番质问,江晏手心里渗出了冷汗,他俯身保持镇定,沉声答道:“臣的生母确实早已不在人世,嫡母贤淑,一直将臣视若己出,如此厚恩,臣在奏疏中都有提及……如今嫡母猝然长逝,臣悲痛难当,请求为母丁忧三年,恳请陛下恩准。”
秦胥心里冷笑一声,脸上神情不显。
原来是这么一个为母丁忧,为嫡母丁忧。那改日是不是还能再来个为继母丁忧?为庶母丁忧?
这话说出来就没有人会相信,明人眼里都知道这只是借口,一个避风躲雨贪清闲的借口。
秦胥脸上挂着笑意,弯腰矮下身将江晏搀扶起来,亲切劝道:“朝中事务繁多,离不开丞相你。既然不是生母,那丞相心中守孝亦可啊。”
第113章 暂代丞相
江晏在御书房整整一个时辰才出来,一旁的太监宫女无意间发觉他神情之中有些疲倦。
刚被提拔为太监总管的张玉一进御书房就看见了满地狼藉,那一盅药膳是一勺也没进陛下的口中,全洒在底衫便宜地上砖石了。
张玉心里惶恐不安,生怕这主儿还没消气,若是再砸一两件瓷器也就罢了,最怕是火气上来拿下人撒气。
“陛下……”
“退下……”
“是……”
张玉不敢这时候触他逆鳞,赶忙应了一声就退下了。
此时正是正午时分,近来事务繁多,江南官场处置的官员已经五十余人,这还只是开始,大理寺审案的脚步还未停下,冯明检是出了名的尽公不顾私,有他主审,想必一场腥风血雨是在所难免。
在公务的重压之下,薛继甚至闲不出时间出去用膳,还是王衢提着食盒将膳食送到尚书省衙门来,等他草草扒拉一口,再让王衢收拾了离开。
王衢前脚刚出衙门的大门,后脚许琅就匆匆进来了,只见他走到薛继桌旁拉过椅子坐下,眉眼之间喜气洋溢。
“怎么,路上捡钱了?”薛继一边手上奋笔疾书,一边顺口问道。
许琅饮了一口茶润润嗓子,朗声笑道:“好事,好事。”
薛继手上一顿,挑眉看了他一眼:“真捡钱了?”
“不是!”许琅放下杯子,兴致勃勃对着他说:“你有所不知,丞相刚从御书房出来。”
“这有什么稀奇。”薛继轻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忙活手里的事。
许琅敲了敲桌面,声音高了一倍:“丞相奏请去职为母丁忧三年,陛下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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