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琅见他忧心忡忡,不自觉跟着出了一手冷汗,下意识看了看四周忙忙碌碌各司其职的官员,压低了声音有些紧张地问道:“怎么了?你发现什么了?”
薛继坐在主考官员的位置上,眉头紧锁着,迟疑片刻之后下了决断:“只是猜测。不管了,让巡视的官员都盯紧点,发现端倪立刻上报。”
“是……”
许琅严肃了许多,朝薛继稍稍一欠身,随后便要下去吩咐官员。
薛继又想起一些事来,喊住了他:“陈绍现在何处?”
许琅一愣,陈绍?怎么问起他来了?犹豫了一会儿,道:“应该是在刑部,这可快开考了,你要找他?”
看了看天色,现在处理肯定是来不及了,再者这都只是猜测,并非证据确凿,怎么能因此耽误了开考。
许琅离开不久,一个熟悉的身影就走了过来。
“薛大人……”
“徐大人……”
一番寒暄,两人各自落了座。
徐阑看了看陆陆续续进入考场的或老或少的考生,心底有些欣慰之感油然而生。
“今年的考生比以往还多啊。”
薛继随手翻了翻手边桌上放着的名册,他不提还没注意,这一看倒真是比以往多了不少。
“朝廷人才济济,陛下功在千秋啊。”
此言一出,两人都乐了。徐阑笑着摇了摇头,看着身边的薛继像是看见怪物了一般,啧啧称奇:“连你都开始说这话了。”
薛继满脸无奈,苦笑说道:“让你看百八十遍你也学得会。”
除了满怀同情地拍拍他肩膀,徐阑一时不知还能做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时辰到了。按照流程此时应该由薛继下令开考,周围官员也好考生也好目光都聚集在了他身上,或心急如焚,或满怀期待。
有礼部官员匆匆跑来,小声提醒道:“大人,该开考了。”
薛继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襟和袖口,缓缓站起身来,看了一眼贡院中巨大的日晷,整好到点。
于是收起了其余的思绪,神情十分严肃,振臂一挥,沉声下令:“开考……”
随着这一声令下,又有礼部官员高声传喝,只见考场中数千名考生同时提笔,或埋头苦思,或奋笔疾书,翻动纸张时发出阵阵沙沙声。
“你在这儿守着?”徐阑撇过头对着薛继问了一句。“我去巡两圈。”
徐阑是没经过科举直接从宁王府提拔上来的,看着这么多考生各自挤在窄小的隔间里冥思苦想,不免心生好奇,饶有兴趣地想走近看看。
薛继倒是乐得坐这儿不动,欣然答应了。
一眼扫过去,这些考生或是心存忐忑、或是斗志昂扬,怀揣着对前途的憧憬,每落一个字都决定着自己的将来。
这些,都是薛继二十多年前经历过的,即便如今已经站在了曾经遥不可及的位置上,他仍然感同身受,能体会到这数千人紧张的心情。
监考这活儿极其枯燥,就这么来回巡视,或者坐在主考的位置上守着,不能跟人闲聊,还不能随意进出,顶多是时间久了跟人换换班,到后边的暖阁休息会儿。
“大人,万岁爷来了!”
薛继刚回暖阁休息了没多会儿,就听下边官员急急忙忙进来禀报,还当是听岔了,愣了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你说谁来了?”
那官员怯了几分,又重复了一遍:“万岁爷来了……”
薛继终于听清了他说的什么,顿时心底一惊,明明外边有礼部官员操持着确保万无一失,到目前为止也没出什么乱子,可一听陛下亲自来了,还是忍不住担忧。
他稍稍迟疑了片刻,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问道:“陛下亲临贡院,考生岂不因此激动影响了作答?”
“回大人,陛下身着常服,没让声张,考生只顾低头作答,并未发觉。”
这倒也是,他都能想到的事情,秦胥怎么可能会忽略。薛继松了口气,冷静了些,放下手中的茶盏、抖了抖衣袖,匆匆起身出了暖阁,前去相迎。
一出来就看见远处那突兀的身影,薛继脚步一顿,不禁皱了眉头。在场官员都穿着官服,陛下这一身寻常打扮……也够引人注目了。
薛继走近前,下意识要行礼请安,话到嘴边又想起眼下是什么情形,不易声张。于是手掩在嘴边,小声道:“陛下,目前还未发现异样。”
秦胥只是点了点头,并未多言,转身又往另一边去,正巧徐阑就在前面,他停在一个考生的隔间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纸上的文章。
徐阑看见了朝自己走来的身影,眼中显然闪过了一丝诧异,张了张口,却没唤出声。薛继紧跟上秦胥的脚步,三人打了个照面。
秦胥四下环顾了一圈,才小声说:“去暖阁吧。”
薛继吩咐了下边官员把许琅喊来接班,然后跟着前边秦胥徐阑二人回了暖阁,抬眼一看主座旁的方桌,刚才他饮了一半的茶水还没撤下。
秦胥只是扫过一眼,一点儿也不讲究地就在一旁坐下了。
“今日坐在考场上的考生,说不定明日就是我大周的栋梁之才,必须盯仔细了。若是出了岔子,坏的是朕的社稷。”
薛继和徐阑相视一眼,皆颔首称是。
秦胥又在暖阁坐了一会儿,隔着窗户看着外边的动静,直到天色渐渐暗下来,几乎入夜,才起身移驾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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