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朗打断他的话,抚着折扇淡声道:“徐世子是不是忘了,我和楚珩算是同僚,同在武英殿、也同在御前,和我不是一路的好像另有其人吧?”
徐劭勃然变色。
萧高旻更是连眼神都欠奉,目光转向楚珩,饶有兴致地问:“听说你师承漓山占星阁主,这么说来,你和漓山少主叶星珲应当很是熟识了?”
楚珩淡淡“嗯”了一声,他曾在宜山书院见过萧高旻一次。
不过不巧的很,第一次见面,楚珩的师弟——漓山少主叶星珲便同眼前这位宜崇世子结了个不大不小的梁子,连带着同去宜崇的楚珩和叶书离都对嚣张恣意的世子爷留下了不浅的印象。
去宜崇的那回,楚珩脸上一直戴着面具,故而现下萧高旻未曾认出他来。
萧高旻正欲开口再说些什么,那徐劭被苏朗一句话堵得恼羞成怒,听见“御前”两个字,脸色更是忽青忽白,却又没底气直接同他还嘴对呛,只好扬鞭指着楚珩,大肆出言奚落,指桑骂槐,暗讽萧高旻和苏朗自降身份。
楚珩低头摩挲着袖里的那枚玉佩,瞳仁漆黑如墨,眼中似乎仍是一片波澜不惊。
徐劭见楚珩始终一声不吭,心中更是得意。他眼角余光瞥见楼梯口远远看向这边的人群,放大了声音道:“你生娘不过一个掖幽庭贱……”
楚珩忽而抬眸,面无表情地看向徐劭,漆黑的眼底深沉如水,倒映着徐劭猖狂跋扈的影子。
徐劭的话音霎时一顿,心底没来由地窜上一道寒意。
在楚珩看向他的某个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一种危险,就像是在面对至强者时本能的畏惧和颤栗。
徐劭张了张嘴,下意识地将未说完的话悉数吞了回去。他定了定心绪,待回神时却见楚珩还是同之前一样,敛着眉目一言不发,方才那居高临下的漠视仿佛只是一场虚幻的错觉,从未存在过。
是啊,楚珩,怎么可能!
他定住心神,讥笑一声,正要开口继续,萧高旻的目光陡然凌厉,一个眼刀飞过去,不耐烦道:“聒噪!”
“闭嘴!”苏朗的声音与萧高旻同时响起,他皱眉看着徐劭:“你知道他是御前侍墨,那就该清楚他现在是谁的人。徐劭,不妨今天我也给你提个醒——”
苏朗声音冷冽,话里半点都不客气:“自以为是算不得什么本事。手别伸的那么长,拿好你手里的鞭子别乱甩,否则下次这根鞭子要落在谁身上就不好说了。”
他上前靠近徐劭一步,手中折扇按下徐劭抬起的鞭柄,横指向武馆正厅悬着的那块御笔金匾,压低了声音道:“你那声姐夫在这儿说没用,不如到陛下面前喊?”
徐劭脸色顿时一变,冷冷地同苏朗对视片刻,又转头剜了楚珩一眼,却再不言语,同身后的一帮世家公子一齐下楼去了。
苏朗回头看向楚珩,眼底漾开清隽的浅笑,温声道:“昨日傍晚我去了趟敬诚殿,却没能见着楚公子,不想今天居然能在这儿碰见,也真是巧了。”
楚珩刻意忽略“敬诚殿”三个字,微微扬唇,礼貌而疏离:“今日谢过二位解围……”
萧高旻忽然打断他的话,半是无聊道:“只说谢没什么意思,今天中午请我和苏朗吃饭吧。”
楚珩还未及应声,楼梯口疾步跑上来个人,一眼看见萧高旻和苏朗,声音带笑:“呦,这是哪阵风把世子爷吹来了?”
三人望过去,云非系着袖带一路小跑过来,招呼完萧高旻,脸上染着明晃晃的喜色看向苏朗:“什么时候到的?你可回来了,澄邈不在,你又去了颖海,我们南殿的面子都要被丢光了。”
苏朗听言轻笑出声,萧高旻随意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云非瞥见地上的碎瓷片,讶声道:“这花瓶什么时候碰掉的?”
他话一出口,楚珩三人不约而同地扯了下嘴角。
云非看他们这神情立刻意识到不对,又环顾了一周,才注意到临近厢阁的人全走的一干二净。他招手喊来楼下的堂倌收拾狼藉,带着三人走进先前订好的厢阁内,皱了皱眉问:“怎么回事?”
苏朗坐下来倒了杯茶,三言两语将方才的事说了一遍。
云非听完,气得一拍桌子:“他有病吧?怎么,专瞅着我不在的时候闹事,行,等着,我非得找人套他麻袋!”
他愤愤地生完气,又看向自顾自饮茶的楚珩,明明是自己把人家带武馆来的,却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又让人受了场无妄之灾。云非歉疚地咳了两声,目光闪躲着不敢看他,结结巴巴地道:“楚珩,对不住啊,我、那个……”
楚珩神色如常,放下茶盏直接道:“无妨。”
云非反而更不好意思了,挠了挠头道:“我刚才去对街四时食居订宴了,等会儿中午都别走啊,我请。”
他们四人正说着闲话,堂倌敲门进来,方才那一局比武的赌注已然结算完毕,几乎没几个人押中,楚珩只一局便赚了个盆满钵盈。
云非的眼睛都看直了,难以置信地道:“刚才左边赢了?不是,这怎么赢的,逗我呢这?”
楚珩道:“个高。”
云非目瞪口呆,苏朗看他这呆愣愣一脸茫然的样子,好心解释:“绝境反杀。”
上午的比武不只一场,楚珩也不只赢了一局。
晌午出门去四时食居前,云非终于得出了结论,楚珩其人,下注时的运气特别好——实力有差的局,能逆风翻盘反败为胜;势均力敌的局,能顺风顺水愈战愈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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